10月28日，长沙市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正在有序搬离，不少摊位只留下空空如也的货柜。组图/实习记者张云峰

仍有部分商贩在最后期限前还在营业。

这条街不长，估摸着有500米左右。这条街不宽，若有一台车过，恐怕就要站道而立。

这条街很“味”，那是鱼腥、羊膻混杂着人汗的刺鼻。

这条街化着“两面妆”，外墙斑驳的老屋之间是交错的电线，挂着滴水的床单衣物，与现代商城和新修楼盘隔街相望。

在长沙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即将“谢幕”的日子里，无论是最后的商户还是走出去的店家，都在用各自的方式惦念着这张长沙的老名片。

潇湘晨报实习记者 王佳箐 长沙报道

10月28日，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路面的东半幅已经开凿，关停通知被张贴在家家户户门口，也在广播里循环播放，搬家工人把电话手写在宣传城市改造的横幅上，这一切都在提醒着过路人：距离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关停搬迁最后期限仅剩12天了。

似乎，是时候要和西长街说再见了。

但作为这里的商户，林晓华坚持把螃蟹生意做到最后，做了这么多年，她并不怕老顾客不来照顾生意，摊子不在了微信还在，人情也还在；另一边，尽管29日就是预计正式关门的日子，卖牛肉的刘娭毑仍在28日上午接下了一单500元牛腩的预订，对方说，第二天上午取货……这里最后的“味道”，依旧市井，依旧充满人间烟火。

外来者的孩子在西长街扎下根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批水产经营户自发聚集在西长街，由此形成了长沙最大的海鲜、水产批发市场。2009年，西长街集贸市场进行棚改拆迁，西侧房屋全部拆除，万达广场取而代之。

原本在西侧的经营户也挤进东侧，连带着将鱼肉的腥味、斑驳的动物血迹压缩进来，外墙斑驳的老屋之间是交错的电线，挂着滴水的床单衣物，与现代商城和新修楼盘隔街相望。

在东侧一套逼仄的房屋里，是林晓华一家。屋子在一楼，门口堆积着装过闸蟹的泡沫箱，几乎和门一样高，没卖完的闸蟹也放在一旁，没有和另外五箱一起锁在家里。打开门便是餐桌，之间几乎只能站下一个人。桌子靠墙，透过墙上的窗户可以看见卧室，那也是一个放了一张双人床就没有多少空间的小屋，光线和信号都不是太好。

大约在15年前，夫妻俩来到长沙，从此扎根西长街。他们没租门面，在一家超市门口摆摊维生，夏天卖龙虾，秋冬卖闸蟹，每天早上7点就出门摆摊，一直忙到晚上11点才回家。

一年年过去，如今，凭着多年积攒的顾客资源，夫妻二人的生意还算不错，也有了一儿一女，小女儿在浏正街小学读二年级，大儿子在周南实验中学读初三，都是距离西长街不到两公里的学校，走路一二十分钟就能到。

不管是外来的淘金者，还是自幼生长于此的下一代，西长街都成了抹不掉的记忆。

有几分焦虑，有几分依恋

10月24日，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关停搬迁的通知贴在了每家每户的门口，上面写着：“自2019年11月10日零时起依法关停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各经营户请提前做好存货转移搬迁工作，自行选择其它市场从事经营活动。”说到这里，林晓华有些无奈：“要是能在这里再做一年就好了。”她很担心如果孩子要跟着父母搬家转学，又要重新适应陌生的老师和学校。

林晓华家里还堆着8箱闸蟹，由于没有门面，城管不允许他们继续摆摊。林晓华倒不愁这批闸蟹卖不出去，毕竟做了这么多年，总会有老顾客照顾她的生意。但之后去哪里呢？现在，不摆摊时，林晓华丈夫就出门找新市场，找一家人扎根的地方。

27日晚，女儿对林晓华说：“妈妈，今天是第三天了。”原来，透过父母的忙碌，林晓华的女儿都感受到了紧迫感，关停通知的发布时间她比林晓华记得还清楚。

孩子似乎并不愿意离开，而对于许多和林晓华一样，在西长街生活了十几年的经营户来说，已久到很难想起到来的具体年份。为了让食客们吃到最新鲜的虾蟹，水产批发生意最忙的时候常常是深夜到凌晨，过着昼伏夜出的日子。如今，面对即将改变的生活，他们有几分焦虑，也有几分依恋。

走出西长街的他见证过去的辉煌

根据改造规划，路宽不到10米的西长街被分为东西两半，26日，东半幅开凿，留下了六七列圆坑。但这对走出西长街的杨军，影响并不算很大。尽管如此，走出去的他，仍带着西长街铭刻下的印记，而他在西长街也还有两个门面，还在做批发。

早在1993年，杨军就跟随姨夫从家乡望城来到西长街，做龙虾、闸蟹等各种水产的批发生意。那时，他还没有初中毕业。在西长街的日子昼夜颠倒，客人们都赶在凌晨进当天的新鲜货，杨军便要从晚上10点忙到第二天早上7点。

第二年，杨军自立门户，带着“一本一笔一磅秤”在西长街摸爬滚打。在那个信息交流不大顺畅的年代，西长街以水产批发经营户最为集中而知名，一车一车的新鲜水产从省外运来西长街，人山人海，货物和运货车辆，把西长街靠五一路的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这些水产再销往全市，从不愁卖不出去，杨军得意地自诩“虾王杨”。

这样的盛况持续到2004年，在那之后，马王堆、四方坪等地的水产批发生意逐渐发展起来，市场竞争的压力也越来越大。2014年，为了给两个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杨军决定走出西长街，开了一家餐馆“食在人为”，依旧以虾蟹为招牌。

得知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关停即将搬迁后，28日中午，杨军还在朋友圈写诗感慨：“若问湖南水海畜，吾辈忆昔西长街。一城繁华半城喧，多少商人日斗金。”

走出西长街的人，忘不了往昔，留在西长街的人，寻找着出路。杨军的如今，会是西长街最后一批商户们的未来吗？

谁也不知道。

链接

街道办：为西长街打造高端业态

西侧是高楼林立的万达商圈，东侧却是荤腥扑面的水产街市，仿佛嗅着气味，就能想象出西长街两边迥然不同的场景。不过，随着一则《关于依法关停搬迁西长街水产畜禽市场的通知》正式下发，那热辣荤腥半个多世纪的西长街水产市场，将于11月10日零时起彻底关停。再过几年后，在这寸土寸金之地，又将是另一片欣欣向荣的画面。

通泰街街道工委委员、组织委员胡溶容介绍，西长街水产市场长期以来存在基础设施落后、交通拥堵混乱、安全隐患颇多、市容环境脏乱、经营日渐冷清等问题，为了与“五一商圈”的环境相适应，在关停搬迁之后，西长街未来将不会被规划海鲜水产市场，而是将为其打造更加高端的业态，但目前对于西长街的具体发展规划尚未确定。对于西长街原有的水产批发经营户，街道办鼓励自行选择其它市场从事经营活动。

历史

西长街由来

西长街位于开福区，南起五一西路，北止中山西路，毗邻湘江，临五一商圈，是长沙市最大的老棚户区，也是外来流动人口集中佃居的地方，全市最大的水产、鸡禽市场设立于此。

西长街原为明吉王府西牌楼外的一条长街，仿北京西长安街而建，故名西长街。解放前，西长街店铺林立，开设有长丰米厂、玉和米厂、协和花纱盐号、复顺昌织布厂、永寿堂药店以及景星园剧院等。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湖南医学堂开办于西长街。1979年后辟为集贸市场，是省会土特产的主要集散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