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网时刻通讯员 杨雨鑫 记者 张兴莎 报道

几件陶瓷艺术品被放在白色的细沙里。细沙绵密，一次次从郑同学的手缝中撒落。他眯着眼，向前伸出双手，摸索着面前这个无法通过视觉来知晓的存在。

“这是沙子，像糖一样。” 中南大学有志者爱心同盟的一位成员在一旁帮助他“看见”眼前的景象。

“像什么糖？”郑同学追问。

“白砂糖。”

听到回答，郑同学的手指没有停止碰触白沙，嘴角却上扬起来。除了这种方式的“看见”，对于视觉障碍者来说，也包括让世界“看见”他们，实现心与心的零距离。

什么是“看见”

老师正在手把手地教孩子认知事物。

近日，湖南省特殊教育中等专业学校（以下简称“省特教中专”）精益推拿会社团携手湖南图书馆开展了第29届国际残疾人日系列活动。湖南图书馆的展览厅里展出了许多触觉艺术家廖建明的陶艺作品，盲生们进去感受，通过用手摸和听讲解这两种方式在脑海中塑造出一个个具体可感的形象。

“我要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做一下，他们再摸着我的手做一下。”盲生专业课老师李权凯这样描述自己上课的方式，在教学过程中老师需要用很详细的语言来告知盲生具体的位置，需要借助许多形容词来帮助盲生们搭建起一个认知的框架。

一名学生说：“如果此时一辆公交车开过来停在我面前，我能看到公交车的号码，我就是这样的视力。”他只能看到一两米范围内一小片区域的东西，太近的或是太远的都看不清楚，“医生说这种病比较罕见。”而困难的是看书的时候，他需要拿着一个放大镜才能认清上面的文字。

另外一名曹姓学生则说，自己看东西的时候就像近视一样，“只不过没办法矫正。”

健全人一看就会的内容对于盲生而言并不容易，他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理解，也需要教师花费更多的精力，借助更多的途径去指导。

带着“偏见”的往事

课堂上，有视觉障碍的学生正在用放大镜学习。

初一那会儿在普通学校，有些同学欺负一名李姓同学视力不好，总会去戏弄他，打一下就跑，而李同学又没办法抓住他们，只能坐在那里干生气。

初二时，班主任将个子长高了些的李同学从他一直坐的前排调至后排，大家都认为：“反正你也看不见，坐到后面去也没有什么影响。”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像一块烧灼的热铁“呲啦”一下印在了李同学的心里。

而比起直接的打击，更多的则是疏离。每次班级打扫卫生，他也都被同学们善意地排除在外。“他们就觉得我视力不好，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更不要我帮忙。”

李同学热心集体活动，即便同学们不带他，他也会主动过去参加，但每次去了又很尴尬。“在集体里，我有一种被迫游离在团体之外的感觉，那种无力感我自己至今都还体会得到。”

全盲生郑同学同样也在追求一种“平等地看待”。一次问路的经历让他发现，在健全人的认知里，盲人只能坐直梯而不能乘扶梯，于是在给盲人指路时常常未经询问便将他们引去电梯口，反而增加了路程和麻烦。

对视障群体的固化认知，实际还体现在诸多方面，例如视障群体不能玩手机、不能自己出去旅游等偏见在社会中并不少见。

已经在按摩店工作的汪同学在谈及盲人的就业方向时说：“很多人觉得盲人只能做按摩，其实我们也就只是眼睛有问题，其他的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目前，他正一边工作一边准备考大学。

拥有本科文凭这块敲门砖，就意味着他可以往教学、开培训班等方向发展，拥有更多元的选择。他想让自己走上一条更宽的路，也想打破“盲人只能从事按摩”的偏见。

全盲生郑同学也一直在旅行的过程中去尝试消解一些人们对盲人的成见。他会主动与健全人聊天，与对方互换思想，努力将盲生世界的门再推开一些，从而让更多人能对视障群体有多一点的了解和换位思考。“能多让一个人少一些偏见，那也是好的。”

一个“普通”的愿望

学生们认为，学校的“特殊”指的是教育方式特殊，而不是标准上的特殊。

南托岭站，大货车不时地载着货轰轰地驶过，卷起一阵阵尘土。沿着由公路叉出的一条小路径直向前走，可以看到省特教中专的教学楼。这些都是视障学生听人描述的学校模样，他在这已经生活了两年半，比起普通学校，这儿更有亲近感。

谈及自己正在接受的特殊教育，曹同学认为，“特殊”指的应该是方式和方法上的特殊，而不是标准上的特殊。在他看来，外界不必用两套标准来将他们与健全人区别开来，“给我们类似的要求就差不多”。

上文的李同学在两三岁的时候便被诊断为先天性视力障碍，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与其他孩子有什么不同。上小学的时候，每到放学后，小伙伴们总会去他家玩盲人捉鬼的游戏，有时一来十几个孩子都在他家里一起玩，热闹得很。回忆起这段时光，李同学常常觉得很快乐。

他们一样可以考大学，目前滨州医学院、长春大学特教学院、北京联合大学特教学院等都设有视障学生的对口专业。李同学最想去的是滨州医学院，因为那里环境好，不会将残疾人与其他健全的学生区分开来。

“不可能我是盲生就总是陷在这个圈子里面，我们也是要跟社会接轨的，也是要去跟正常人一起相处生活什么的。”他觉得到了大学就要与健全人多接触，提高自己的眼界，同时也让健全人更多地了解到视障群体。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能跟正常人一样受社会尊重，受社会重视的一个人，最好还能帮助更多的人。”李同学笑着说，变得“普通”应该是所有视障人的心愿。

“我是真的希望能有更多人能了解下我们这个群体，更希望能让我们这一波人早日真正融入社会。”采访最后，曹同学这样说道。虽然，被理解将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但他们相信这一天终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