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9日 星期四 雨
预报了几天的雨,终于在立春这天下来了。很好,更有仪式感,更庄重。
这是沙洲今年的第一场春雨。
早几天还是瓦蓝瓦蓝的天空已涂鸦成灰色,雨丝如麻。南岭地区,这个季节,是北风与南风较力的主战场。来自海洋的带雨风,积蓄了力量,隐隐地向内地推。而北风习惯了凛冽,热衷肃杀,简单粗暴,说一不二,坚决不准南风向北推进。暖风刚一爬坡,北风就把它推回。雨风的后续部队不断赶到,力量渐强,继续北伐,所到之处皆绿色盎然。几次拉锯,北风难敌强大民意,土崩瓦解,丢盔弃甲。偶尔在长江沿线再挣扎一下,最后逃至西伯利亚。
最早感知春天到来的是春芽。早早地鼓起了芽苞。东冲坳上的红梅、白梅、腊梅啥,也是感知春天快到了才绽放的。山樱也很敏感,紫荆也做足了功课。至于迎春花,占用了迎宾指标,其实开放并不早,也不热烈。
真正对春天感同身受的,还是草家族。那些不知名字的草,拖儿带女,生老病死,就是目的,自由散漫是风格,天地到处安家。有的在老房子屋顶扎根,有的在道路裂缝处发芽。草根们感觉天地暖和,温润了,就伸胳膊蹬腿。冬茅、箭杆高高大大,苔藓地衣矮矮绵绵。奇形怪状,乱七八糟。草色遥看近却无。其实,沟沟壑壑,山山峁峁,路边田坎,到处都是。春草发芽,人们终于舒一口气,春天真是来了嘛!
这几天,整个文明街道两旁都是卖苗木的。多是良田、二都、塘下几个村的。那里地势又低些,气温高些。这些年,文明的水果产业成了规模。而培育种苗,成了果业的延伸产业,得以长足发展。
回乡下与植物接触多了,与农人生活近了,感情自然带有农色。相比晴天,我似乎更喜欢下雨。当然,总是阴雨也不好,最好晚上都下雨,白天则放晴。
春雨金贵呀。虽还有点寒意,沾衣欲湿,但我一点也不恼。这是在漫长冬天之后的第一场雨。去年奇旱,冬季虽下了点雨,仍显不足。我在山路上倘佯,任雨滴清脆地敲击脑门,滴哒有声。春节,我过成了劳动节,在后山又挖了两个小水池。我正盼望着,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吧,池塘里注满水,映着天光。让青蛙跳跃,让草色入帘青。
雨水是土地的情人。土地想雨水太久了,这会,却故意扭脸,想挣脱雨水的拥抱。可身体更诚实,默默张开臂膀接纳雨水滋润。吸足水的土地向外渗水,流向低洼处。一个个水坑向天空眨眼,天地融为一体。空气清新,大地焕发青春。
开赴桥边的树们扬着脖颈在等待与雨水邂逅。脱光了衣服的椿树、桃、枣、李、杜肿等,早早鼓胀起芽苞。不脱衣的香樟、桂树、枇杷、女贞等,也在悄悄发芽。等新叶长成便全部换新装。被囚禁了一冬的生命,要重新开始新一轮竞争了。
春天是新生,是开场。有人说,我怎么没感觉春天巳来?春天就这样,它悄无声息。偶尔打声雷,但也不一定。主要是一阵阵潮潮的风。风把柳条摇出鹅黄;把田里的薄冰吹裂,看看冰下面的鱼虾鳅蟹是否醒来;把雨将到来的消息告诉大地:醒醒吧,上班了。但不是一直吹风,有时还下点雪,或雨夹雪,然后,树们开始吐绿,花朵开始绽蕾。
春天的操盘手绝对是个艺术家。他知道北风不愿放弃控制。北风认为土地开化会乱套,泥泞潮湿是给天地抹黑,牧笛悠扬是靡靡之音。蚊蝇滋生,毒蛇出洞,都不好。春风不争论,重点让土地解冻。给草根吸水,让柳枝圆润,为青蛙解傅,让蝴蝶满天飞。一开始,芽苞还很弱小,匍匐在强大的北风淫威下。但它会慢慢成长,直至枝繁叶茂。
春天是忙碌的。燕子飞回来了,两口子忙着衔春泥,筑爱巢,为即将生育的二胎三胎宝宝安家。农人更忙,上肥、犁地,蓄水,把稻田整成一面面天的镜子,然后,把秧苗当画笔,把田地当画布,绘出一幅幅动人的图画。
这阵雨过去,油菜花便黄了,蜂鸣蝶舞。柳枝婀娜地垂在水面上,对镜梳发辫。流莺在树荫中歌唱。这时,正好邀三五好友,趁阳光灿烂,到田野踏春,到山岭登高。“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空中尽是氧气,漫步田野,吐故纳新。免费的日光浴、草木浴,大自然的恩施呢。心胸开阔,精神抖擞,昂扬向上,动则阳生,何乐不为?
时间煮雨,岁月逢花。经过了三年疫情历练,大家似乎都丰富了许多。愿我们,打开心窗,让阳光照进来,让和气播出去。多微笑,少皱眉,多和气,少怨气。一年之计在于春。新时代开始,打起精神,关注当下,把过去清零。张开臂膀拥抱,道一声:“春天,你好!”
(作者:郴州市社科联吴从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