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里的村庄⑤】追寻平凡里的那束光

2023-10-27 10:18:10 杨又华 黄煌 邓正可 编辑: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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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乡】

一九七五年二三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细濛濛的雨丝夹着一星半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时令已快到惊蛰,雪当然再不会存留,往往还没等落地,就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

在田家圪崂的对面,从庙坪山和神仙山之间的沟里流出来一条细得像麻绳一样的小河,和大沟道里的东拉河汇流在一起。两河交汇之处,形成一个小小的三角洲。

因为这地方有座庙,这个三角洲就叫庙坪。庙坪可以说是双水村的风景区——因为在这个土坪上,有一片密密麻麻的枣树林。

每当打枣的时候,四五天里,简直可以说是双水村盛大的节日。在这期间,全村所有的人都可以去打枣,所有打枣的人都可以放开肚皮吃。在这穷乡僻壤,没什么稀罕吃的,红枣就像玛瑙一样珍贵。那季节,可把多少人的胃口撑坏了呀!有些人往往枣子打完后,拉肚子十几天不能出山……

庙坪的枣林后面,就是庙坪山。这山高出村周围其他的山,因此金鸡独立,给人一种特别显眼的感觉。这山,这庙,这枣林,再加上庙前二水相会,给双水村平添了许多风光。

从田家圪崂的公路上下去,蹚过东拉河,穿过三角洲枣林中的一条小路,就是和东拉河在庙前交汇的哭咽河。这河虽然小,但来历不凡。

正因为有东拉河和哭咽河,这村子才取名双水村。

—— 摘自路遥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

初秋的陕北,长空如洗,一片湛蓝。在这样的天气里,纵目远眺,浩瀚如海的黄土高原更显得雄浑、壮阔、辽远。

我们从延安赴延川,再赴清涧,要去探访路遥笔下的“双水村”。

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一隅。

驱车在高速公路上,满目是绵延不绝的青黄驳杂的山塬山峁山梁。那模样,既粗砺又柔和,既严峻又温厚。一个个大多由新式窑洞聚合在一起的村落,安静地“趴”在山脚、山窝。

山影起伏,一如我们的心潮。

怎能不激动呢?《平凡的世界》里的那个村庄,演绎了多少令人心暖心动心酸的亲情、爱情、乡情,演绎了多少普通人生活中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还有那些面对苦难不屈不挠的奋斗!

今天,“孙少安”“孙少平”“田润叶”“贺秀莲”们的生活,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1.路遥不平凡的人生历程,让他有了独特的两地乡愁

从榆林市清涧县王家堡村到延安市延川县马家店村,走榆蓝高速,一个多小时即可到达。而66年前,这段路程需爬过无数的山梁、蹚过无数的沟坎,曲里拐弯,走路要整整两天时间。

夕阳下的榆蓝高速。

1957年深秋的一天,王家堡村的青年农民王玉宽和他7岁的长子王卫国,衣衫褴褛,一前一后,寂寂地走在这条漫漫长路上。因家贫无力供孩子上学,这一趟,王玉宽以走亲戚为借口,要将儿子“骗”到延川县郭家沟村(现马家店村)无儿无女的大哥王玉德家去“顶门”。

这一次的经历,在年幼的王卫国心里刻下了终生难愈的伤痕。

“我知道,父亲是要将我掷在这里,但我假装不知道,等待着这一天。那天,他跟我说,他要上集去,下午就回来,明天咱们再一起回老家去。我知道,他是要悄悄溜走。我一早起来,趁家里人都不知道,躲在村里一棵老树背后,眼看着我父亲,踏着朦胧的晨雾,夹个包袱,像小偷似的从村子里溜出来,过了大河,上了公路,走了。那一刻,我没有出声,只有泪水在脸上哗哗流淌……”

多年后,已成为著名作家“路遥”的王卫国,好几次在公众场合回忆起这一幕,仍忍不住伤心落泪。

这个7岁男孩的经历,是那时黄土高原无数村落里人们困顿生活的缩影。

从一穷二白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新中国,有过好长一段艰困的日子,而生活在自然条件恶劣的黄土高坡的农民,生活更加困苦。

过继给大伯家后,王卫国依然生活在贫困之中。他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裤子破得简直羞于见人,“饥饿经常使我一阵又一阵的眩晕,走路时东倒西歪。”

“路遥一生与苦难相伴。青少年时代是贫穷相逼,后半生是对文学殉道般的热忱与身体病痛激烈的冲撞。”《路遥传》的作者、延安大学文学院教授梁向阳(笔名厚夫)跟我们说,路遥的伟大,就在于他把苦难转化成一种敏锐的观察力,找到了一种超越苦难的崇高感。他的文字,带给人的永远是战胜困苦的勇气和向上向善的力量。

虽然历经磨难,但对于生活过的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路遥却怀着深深的感恩之情。他永远铭记,在他没钱上中学的时候,是乡亲们帮他渡过了难关。“全村人尽管都饿得浮肿了,但仍然把自己救命的粮食,分出一升半碗来,塞到我的衣袋里。我忍不住在乡亲们面前放开声哭了。”“我猛然间深刻地懂得了,正是靠着这种伟大的友爱,生活在如此贫瘠土地上的人们,才一代一代,延绵到了现在。”

“故乡是作家的心灵出发地,正是陕北这块土地给了路遥养分。陕北文化中的大气、包容、担当、进取、利他,在路遥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梁向阳说。

那些困难的日子早已经远去,而路遥拥有两地故土的特殊经历,却在今天留下了一桩“公案”:王家堡村和马家店村的乡亲们都“咬定”,《平凡的世界》的“双水村”就在他们的脚下,书里的人物都可以在“咱们村里”找到原型。

不得不说,这是一桩有趣的甜蜜的“公案”。

2.“双水村”奋斗的故事,在马家店村接棒上演

延川县大禹街道马家店村紧挨着千年古镇文安驿镇,距延川县城约5公里,长延高速和210国道穿村而过。路遥养父母家的那孔旧窑洞,坐落在村子对面一条自南向北的沟谷东侧的山腰上,前面是两条小河的交汇处。这个地理地貌,有点像路遥《平凡的世界》中“双水村”的形状。

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路遥出生的窑洞就在国道边一面土坡上。

在这里,路遥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代。

“你们看,路遥就是在对面那个现在已经废弃的小学上的学,后来还回村里当过民办教师,他是在马家店熟悉了乡亲们的生产、生活,他的《平凡的世界》里的‘双水村’肯定是以这里为原型的。”也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的路遥的四弟王天云,乐呵呵地说。

他是路遥兄弟五人中唯一的健在者,也是路遥在给朋友书信中总是提起、希望对方能够给予帮助的那个“苦命的可怜人”。如今,这位精神健旺的小个子老头,一天到晚开着那辆装饰得萌萌的老年代步车,开心地在村子里转悠。

是啊,他说的话有道理。虽然这个村子的布局与小说里的“双水村”有诸多不同处,但他的文学创作一定汲取了这方土地丰厚的养料。

“我对延川这块土地,永远抱着感激的心情。我为这本《平凡的世界》写过一句总献词——‘谨以此书献给我生活过的土地和岁月!’实际上就是献给延川的。”路遥曾经这样说。

岁月如歌。这个平凡村庄那些不平凡的奋斗史,有些段落写进了路遥史诗般的百万字巨著。而为路遥所不知道的是,他的村庄的奋斗史,后来有更动人的篇章。

“那些年啊,我们壮着胆,攒着劲,想尽办法干点大事,一点点改变这个烂包村的状况。”和路遥小学、初中同过校的年过七旬的老支书刘扶朝,坐在他家花香隐隐的院子的水泥地坪里,和我们聊起往事。

本世纪初,在他任支书的七八年里,他们办过猪场,搞过蔬菜大棚;麻着胆子筹款,全体村民挑灯夜战,建起了全县条件最好的村部大楼,让群众有了一个舒适的活动、开会场所;参加国家农业综合开发项目,在村里的山山峁峁摆开战场,修通了上山的公路,铺设了到山顶的灌溉水管;动员群众退耕还林,经过5年时间,把原来黄秃秃的山峁山梁山沟变成了满眼的绿色,从此永远告别了“下雨黄泥满沟,刮风黄尘漫天”的历史……

“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退下来的前支书、现任马家店村监委会主任马卫军最喜欢路遥的这句格言。他说,《平凡的世界》开头所写的“双水村”人的苦况,就是马家店村当时的真实写照。

延川县大禹街道马家店村监委会主任马卫军在山上放牛。

“要说农民劳动苦,现在也苦啊,但苦得幸福!”这位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的老汉,是出了名的勤快人。小时候自行车都买不起的他,如今买了挖掘机,家里还养了12头牛,山上种了十来亩玉米。一天从早到晚,没得一刻安闲。

马卫军担任村支部书记的年月,村里的大会战也是一场接一场:高速公路的拆迁安置,精准扶贫的攻坚战,村容村貌的大整治……乡村振兴号角吹响的时候,他主动让贤,把重担交到了年轻人的肩上。

那天晌午,这位“年轻人”开着一辆老旧的卡车,载着我们轰隆隆开上了高高的山塬,一路上,黄尘在车后翻滚。与南方不同,在黄土高原,成形的大块的土地大多在山顶上,它是大自然既慷慨又严酷的“馈赠”。

他领着我们,看他从山东引种的村集体的600亩红薯——昼夜温差大的气候,软糯香甜的品质,使肥厚的绿色藤蔓下结着高价的“金果”;看村集体的100亩樱桃园——一大片随风摇曳的樱桃树,即将在明后年挂果,让人对未来的收成生出无限美好的遐想。

延川县大禹街道马家店村的樱桃园。

前一天,他刚带领村里十几个人去外地考察桑蚕养殖,这是比他引领大家发展的红薯、樱桃效益更高的产业。他说,这段时间夜里躺在床上算着心账,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

延川县大禹街道马家店村村支书郝岗在查看红薯长势。

这位44岁的“年轻人”,叫郝岗。中等的个头、敦实的身板,带着憨厚笑容的黑红脸膛上,一双俊秀的有些充血的眼睛格外有神。他熟悉《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孙少安、贺秀莲两口子苦干图强并决心带领乡亲们脱贫致富的故事,尤其让他感动,令他鼓舞。他高中毕业后去西安打过工,还跑过十多年运输。后来,他决心成为新时代的“孙少安”。

2018年,听从上级党组织的动员、召唤,他二话不说回村挑起了村支书的担子。适逢上级要求清退非农耕地,他带领村干部先从自家做起,几天时间把300余亩树苗全部清理。

任何时候,农村的劳动总是苦的,但劳动的果实格外甘甜。路遥在小说里畅想过“双水村”美好的未来,但他可能不会想到,新的时代为他的故乡打开了如此广阔的空间。

因为冬暖夏凉,村民大多还是住的窑洞,但那是以砖窑、石窑为主的现代化的窑洞。出门,是快捷便利的交通;入门,水电气网全通。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有石砌的矮墙或篱笆,矮墙里面,是盆栽的鲜花;外面,是青青的菜园。“双水村”时代的旧物,或许只有院子中那些上了年纪的枣树、槐树,以及石凳、石磨了——它们,还依然记录着过往的岁月。

延川县大禹街道马家店村路遥故居。

延川县大禹街道马家店村路遥故居内。

离开马家店村再次路过路遥故居门前时,许多的机器正在轰隆隆施工。一个规模宏大的“路遥文化产业园”,已经拉开建设的序幕。

3.王家堡村以新时代的巨变,迎接魂归的赤子

进入榆林市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我们迅速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庙坪山”“神仙山”“东拉河”“哭咽河”“三角洲”“枣林”“田家圪崂”“金家湾”……小说里描写的这些地名,似乎都能找到相对应的地方。

“王家堡就是‘双水村’的原型!童年的记忆是最深刻的,何况是他魂牵梦萦的故土。成年后,路遥也偶尔回来。所以他以这里为小说故事的发生地,是很自然的事情。”年轻的90后村支部书记冯亮说起来,满脸的自豪。

或许是感到贫困年代有负于童年的路遥,近年来,在国家脱贫攻坚战中早已甩掉贫困帽的王家堡村,围绕打造路遥文旅品牌,以巨大的热情,热火朝天的建设,呼应着这个远方“游子”的期盼,迎接这个魂兮归来的赤子。

王家堡村北侧一处稍高的坡上,是路遥亲生父母居住过的窑洞,站在院门前,可以望见大半个村子。这个院落早已无人居住,它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默默地看着眼前日新月异的变化。

清涧县石嘴驿镇路遥纪念馆路遥雕像。

这处旧居的下面,是车辆日夜奔跑不息的242国道。跨过互通便桥,正对着这个院子的,是两栋颇具艺术设计感的现代化建筑,远远可以看见著名作家冯骥才和王蒙分别题写的馆名,那是清涧县倾心打造的“路遥纪念馆”与“路遥书苑”。两馆展陈着路遥的生平,以及他从事文学创作的心路历程和他笔下的文学世界。

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路遥纪念馆。

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路遥纪念馆内,游客在参观。

这是一处文学的“圣殿”。流连在展馆,读着这位文学殉道者以生命抒写的一行行文字,你的心会感到战栗!

“在那样困难的环境里,什么是最珍贵的呢?我想,那就是在困难的时候,人们的心灵是那样的高尚美好。”

“只有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才有可能把握住社会生活历史进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

“劳动,是医治痛苦的良药。”

“作家的劳动绝不仅是为了取悦于当代,而更重要的是给历史一个深厚的交代。”

“我们应追求作品要有巨大的回声,这回声应响彻过去、现在和未来,而这回声只有建立在对我国历史和现实生活广泛了解的基础上才能产生。”

“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时时都会感到被生活的波涛巨浪所淹没。你会被淹没吗?除非你甘心就此而沉沦。”

“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和奋斗。”

……

我们看到,虽然天气燠热,两馆依然涌动着安静的人流。

不远处,村部所在地,也就是小说所说的“庙坪山下”,“双水交汇处”“枣林”的近旁,建起了花木扶疏、宽阔敞亮的村民休闲广场,那里有凉亭、长廊、雕塑、文化墙。广场上面的山腰处,搭起了许多的脚手架,嘈杂的施工声远远传来,那里正在打造中国现当代作家文学村、窑洞民宿。往北一点的地方,是耀眼的清华大学乡村振兴清涧工作站,而在这两地之间的一处空地,是已进入规划的可容纳200人食宿的旅游综合服务中心。望不见的远处的“神仙山”山顶上,村里与陕果集团合作建设的2400亩苹果园,希望的树苗正在迎风生长。

相距1.7公里远的康家湾村,也加入了打造路遥文旅IP的合唱。在一架绵长高峻的山梁下,伴着清清流淌的小河,建起了青砖灰瓦、古色古香的“路遥小镇”。

如今,越来越多远道而来的人走进王家堡村,他们为沉浸式体验文学里的场景而来;为感受“双水村”的时代变迁而来;为更好地走近路遥的心灵而来。

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的景区一隅。本版照片均为华声在线全媒体记者 童迪 摄

清涧县石嘴驿镇党委书记杨贺告诉我们,2017年王家堡村开启省级美丽乡村建设,经过几年的发展,现在以王家堡村为核心,建起了一条长3.2公里的观光体验带,形成了以路遥文化为核心的多元素旅游度假区。王家堡村先后获得“榆林市乡村振兴标杆村”“陕西省乡村旅游示范村”“陕西省传统村落”“省级美丽宜居示范村”等荣誉称号。2023年4月,路遥书苑景区成功晋级国家4A级旅游景区。

清涧县石嘴驿镇王家堡村,老人们聚在一起下棋。

“双水村”人恓惶的生活早已远去,“双水村”人兀兀穷年劳动拼搏的汗水已浇灌出幸福的花朵。

赶赴马家店村、王家堡村,我们怀着一种热望,而离开这两个村庄,我们依依不舍。这两方土地上波澜起伏的奋斗历程,乡亲们对更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路遥的文字,而格外让人萦怀。我们相约:过两三年,我们要以纯粹游人的身份,再来好好看看这两个更新更美的文学梦里的村庄。

【记者手记】

路遥墓前的沉思

杨又华

路遥墓在他的母校延安大学的后山上。路遥以与死神赛跑的决绝写完《平凡的世界》第三部后不久,终因沉疴不起,于1992年11月在西安西京医院病逝。这个不凡的灵魂陨落时年仅42岁。

一条灌木葱茏的小道从学校地坪的路遥文学馆,曲折而上,到达这里。松树、柏树、洋槐树、杜梨树、榆树等树木织成一张绿色的帘,环护在墓的周围。站在墓前,透过树木的空隙,可以看到部分的延安城。

作家厚夫说,一年四季,常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前来拜谒,其中最多的是菁菁学子,也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

此刻,午后的阳光正照得天地一派澄明。徘徊在墓前,凝望着近处他的雕像,眺望着远处繁华喧腾的城市、对面排闼的青山和更远处连绵起伏的绿原,我不禁神思飘摇、心潮澎湃。

我痛惜他的英年早逝、他生前所经受的苦难,感念他给世界留下的如大山般厚重的文字,更深地理解了他常常提及的两个词:庄严,崇高。

是的,从他“字字椎心血,竭虑铸史诗”(作家高洪波诗句)的写作里,我们感受到了“庄严的劳动”“超越苦难的崇高”;从《人生》《平凡的世界》里那些主人公顽强奋斗的如歌岁月里,我们感受到了生活的庄严与崇高;而不远处的这个城市、更远处的这片黄土高原,以及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一百多年来的苦难辉煌,七十多年来的艰难跋涉,十几年来的沧桑巨变,更让我们感受到了那种庄严与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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