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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网时刻新闻记者 肖依诺 文婷婷 设计 周颖 长沙报道

都说悟空出世，石头崩裂，地动山摇。

许是因为“子承父业”，游戏《黑神话：悟空》的出生，在互联网上也引发了“大阵仗”。

在迅速创下全球纪录的同时，该游戏遭到了多个“抄袭”质疑。

其中引发最多声浪的，分别是摄影博主@楠山秀，工艺博主@玄鏐108，以及国画博主@塞上李云中。

摄影博主指出，游戏未经告知使用了他的摄影作品。

工艺博主称，游戏里的臂鞲抄袭了他的设计。

国画博主则称，游戏内某个画面“好像是给我画的孙悟空换了身装备”。

这三家之言，就涉及了诸多有意思的著作权问题。

到底是“抄袭”还是“取经”？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尚不足以下定论。记者从中梳理了几个引发“口水战”的法律细节，请到律师略说一二。

01

摄影作品拍摄的是文物，受著作权法保护吗？

8月22日下午，博主@楠山秀发文：悟空您好，在使用猴哥的图片时未告知本人，看到请联系。

博主贴出自己过往拍摄的佛像雕塑照片，与游戏截图进行对比。从形象、角度、光影上看，极为相似。据悉，两张照片出自其出版的《独冠天下：山西•高平铁佛寺造像》，都拍摄于2017年。

左侧嵌入图片为@楠山秀拍摄照片，背景为游戏截图。

右侧嵌入图片为@楠山秀拍摄照片，背景为游戏截图。

很快，这条博文就引发了大面积讨论。

热评称：您给博物馆里的所有文物都拍个照，以后使用这些文物的建模，是该找你授权还是找博物馆？

有网友评论：文物摄影作品本身并不享有著作权。根据《著作法实施条例》，著作权保护的是具有独创性的智力创作成果。文物摄影通常是对已有文物的再现，缺乏原创性，因此不被视为具有独创性的作品。

那么，以文物为拍摄对象的摄影作品，受著作权法保护吗？

“虽然大部分文物不受著作权法保护，但对文物的摄影照片只要符合著作权法意义下摄影作品的独创性要求，仍受著作权法保护。”金州律师事务所曾楚怡律师表示。

她指出，摄影作品的独创性，应当体现于拍摄者对拍摄场景的布置、拍摄角度的选择、画面成像技术的掌控及后期处理等方面，此外，画面还须展现出一定的具有美学意义的艺术性元素和效果。

但是，若不构成摄影作品的独创性要求，特别是以高度完整再现为目的对文物图像进行复制翻拍的，缺乏独创性，则不构成“作品”，不受著作权法保护。

“雕塑本身属于文物，如游戏方仅是借鉴其雕塑形象，需要咨询文物管理方。但如果是使用具有独创性的摄影作品，则需要经过摄影师（著作权人）的许可。”曾楚怡说。

02

臂鞲设计相似，是否构成法律上的侵权？

8月22日晚，博主@玄鏐108加入了“战场”。他贴出《黑神话：悟空》中杨戬的臂鞲，对比其过往设计的臂鞲作品，表示：又被抄袭了，原创有那么难吗？

据悉，@玄鏐108为中式甲胄艺术家、北京市工艺美术大师李辉。他贴出的设计作品“獬豸臂鞲”曾于2020年上架销售。

从对比图上看，两边的臂鞲整体设计相似，细节则有所不同。

有网友反驳，@玄鏐108的抄袭指控有些“牵强附会”，在宋明清历代的古画、人物造像中都能找到类似的护臂甲造型。所以“獬豸臂鞲”实际上也属于照搬传统文化。

网友找到古时类似的护臂甲造型

@玄鏐108的作品受到著作权法保护吗？

曾楚怡表示，首先需要确定“獬豸臂鞲”是否属于著作权法意义上的作品。

“在大众看来，@玄鏐108设计的臂鞲属于工艺作品，但在我国著作权法保护的客体中，并没有工艺作品一说。”

如果要认定其侵犯“臂鞲的实物商品图”的著作权，则需要“臂鞲的实物商品图”属于我国著作权法保护的美术作品或是摄影作品，但从现有图片来看，其既不符合对美术作品“绘画”的要求，也不满足摄影作品“独创性”要求，难以主张其为作品。

“但臂鞲可能存在外观设计专利权，这可以根据其具体情况再进一步讨论。”曾楚怡说。

她认为，就目前信息来看，难以认定游戏方抄袭。

“在游戏图片及实物图的整体对比中，两者的臂鞲整体形状、吞金兽形态、铆钉花数量及位置、线条粗细均有明显差异。”她表示，“因两者制作的剧情功能一致，均是为了烘托人物的战斗状态中护臂功能，故均有可能借鉴了中国古代的传统纹样、古代文物或其他的影视作品，从而在配色、部分元素的选取上具有相似性。”

03

构图姿势类似，能鉴定为抄袭吗？

8月23日凌晨，@塞上李云中也发布了一条微博。

首先是一张游戏截图，悟空举着金箍棒，向上跃起。随后是博主在2012年出版的《西游记人物图谱》中的孙悟空画作。两边悟空的姿势基本相同。“好像是给我画的孙悟空换了身装备，可能是打怪升级了，真帅。”

左图为游戏截图，右图为博主@塞上李云中 画作

文中未提“抄袭”二字，但前有@楠山秀与@玄鏐108的指控，“抄袭风波”余温未过，网友们再次争论不休。

有网友质疑：姿势也能鉴抄？

也有网友表示，这个动作应该属于美猴王的“标配”，在很多图画书中都有见过。

曾楚怡表示，《黑神话：悟空》中画作的意境为腾云驾雾的美猴王咧嘴呲牙怒目大战对手；李云中画作的意境为腾空跳起的石猴沉着冷静迎战对手。

二者在人物构思、画作线条、元素布局、远近光影等方面存在明显差异，只是在孙悟空的姿势上接近。而孙悟空的姿势，完全可以在过往已发表过的孙悟空形象之中借鉴。

她认为，“人物画姿势在艺术中反映的智力创造程度过低，不能构成具有独创性的表达，不应认定为抄袭。”

8月24日，@塞上李云中再次发文：我从没有说过《黑神话》抄袭……我只说过借鉴。借鉴前人，借鉴优秀作品这在艺术领域是很常见的事情呀。

8月26日，他晒出自己的《西游记》组画，配文着重提到“致敬了很多先生”。

目前，《黑神话：悟空》游戏方尚未对这些争议作出回应。

都说“天下文人一大抄”，但抄袭二字，对于创作者而言其实是相当严重的指控。

抄袭、借鉴、致敬，在网友的口中也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法律对“抄袭”有着严格的认定。

“是否涉嫌抄袭，需要根据原委、作品鉴定以及相似度等综合判定。”

曾楚怡解释称，法律上对于抄袭的界定通常涉及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行为的违法性，抄袭行为是否违反了著作权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二是原创性，被指控抄袭的内容是否构成对原作品的实质性复制或改编，而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相似。三是意图与证据，是否有足够的证据表明抄袭行为是故意的，且被抄袭的内容与原作品之间存在直接的、明确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