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月历丨8月·内湖:依依湖水,脉脉相连

2024-08-31 09:56:42 湖南日报
作者:周月桂 于淼 编辑: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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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暑的风,渐渐抚平了湖水的躁动。

“外湖水位回落,内湖就要蓄好水。”自进入汛期,湘阴县新泉水闸管理所所长张德武,每天都在巡查的路上。8月下旬,位于湘阴县烂泥湖垸的新泉寺水闸关闭,机组早已结束排渍。

此时的内湖烂泥湖与撇洪河镜明河,波平如镜,一派安详。而一个月前,烂泥湖与镜明河一度“超警”,外河水位高涨,新泉寺泵站满负荷运转,向湘江进行排涝。水位起起落落,内湖与外湖之间,在频繁交换着水体和水中丰富的信息。内湖,依然是洞庭湖血脉相连的一部分。

(8月23日,益阳市赫山区的烂泥湖。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童迪 摄。)

千百年来,洞庭湖水陆变迁,湖域尾汊被堤垸“分裂”,从茫茫大泽中分离出大大小小的水体,形成内湖。环绕着内湖,人们建设了撇洪河、灌溉渠、引洪渠、水闸、泵站……一步步,将垸内的水调匀。内湖,由此承载起调蓄涝水、灌溉农田、维护生态等重大使命。

烂泥湖:人与水,新的平衡

8月暑气仍存,湘资尾闾之间,岳阳与益阳交界处,烂泥湖水波不兴,热风拂过湖畔碧绿的农田和安静的村庄。一条撇洪河蜿蜒过湘阴县西南与赫山区东北,滋养着两地人民。

烂泥湖这个名字,听着就令人摇头,但据说其本名原是很雅的。相传黄帝南巡至此,奏“钧天之乐”有凤凰来仪,由此得名“来仪湖”。后来,此地泥沙淤积,湖面萎缩,水患增多,民众遂称其为烂泥湖。

烂泥湖由洞庭湖脱胎而来。

自明末清初起,湖州先后围成20余处小垸,1952年,经堵口并垸,形成烂泥湖大垸,烂泥湖从此与洞庭湖大湖隔离开来,成为垸内湖。其后,湖周陆续新建垸子,湖泊面积不断缩减,聚居的人口越来越多。

1977年冬天,益阳市赫山区欧江岔镇虢正人从汾湖洲村搬迁到烂泥湖的东南角,与来自周边九村的130余户、600多名乡亲们一同开荒建村——即现在的长东湖村。村民们用烂泥湖的湖泥筑起泥土房,在湖边开垦出平整的湖田,肥沃的田地里,长出饱满的稻穗。

湖区的人们,既得水之利,又遭水之害。地势低洼、水系复杂的烂泥湖,每到汛期,就会变为一片汪洋,汛期过后,又多有旱灾。

多年来,饱受水患之苦的人们,全力治理烂泥湖。“人人出力,户户出工。”虢正人回忆,20世纪70年代,和同乡一起修筑水利工程,从秋天修到来年春天,过了汛期再接着修。

在大家的努力下,一条新建的撇洪渠,将南部丘陵区的来水拦下,从新建的望城乔口闸入湘江。

1984年长东湖村正式通电,随后村里有了排涝的电机,从最初2台功率55千瓦的电机,到如今已升级为4台95千瓦电机。

“以前连着三天下雨,就担心田里积涝,连着三天大晴天,就担心水稻缺水。现在十天都不怕。”虢正人说。

这个夏天,烂泥湖以宽广的水面承载着垸内的积水,排涝电机开足马力,将过多的积水排到垸外。8月末,随着降水减少,水位下降,烂泥湖开始蓄水,通过水渠将水送到农田。

与欧江岔镇隔水相望的湘阴县新泉镇,73岁的胡宗富在堂屋午休,吊扇转出一片清凉。“以前啊,大水说来就来,晚上睡觉前码头上还有好几级台阶没淹,一觉醒来,水就进屋里了。”胡宗富悠悠说道。

胡宗富家屋后有一条水流活泼的水渠,正将烂泥湖的水引到稻田里,蝉鸣声声,荷花灿烂,那些惊慌失措的日子,已经永远成为过去。

沅江“五湖”:“生态水景”,风光旖旎

居住在沅江城的人,日日可见到汤汤流水、盈盈翠色。

“沅江市民只要出行5分钟,一定能看到湖水。”沅江城投集团工程部部长肖建明说。

夏末阳光依旧明媚,蓼叶湖公园内绿树成荫,偶有凉风袭来,携带着远处演奏的口风琴声,风儿大,声音渐强,风儿弱,声音细不可闻。远眺湖面,波光粼粼,尽显恬静之态。

沅江城位于南洞庭湖畔,沅江入湖口,被洞庭湖水系大量湖泊、河流环抱。水,赋予沅江城以灵魂,形成了独特的水乡风貌,后江湖、蓼叶湖、下琼湖、上琼湖、石矶湖五个内湖镶嵌于城区,水系交错,与洞庭湖血脉相连。

临水而兴,也因水而忧。沅江五湖,由于相互独立,也不与沅水、资水相通,缺乏自净能力,一度成为“臭水沟”。

“那时候,钓上来的鱼吃起来都有股汽油味。”在琼湖公园水边垂钓的沅江市桔城新区居民吴征军回忆,20世纪90年代,城区五湖的水质逐渐恶化,大量生活污水、工业废水排入,水面上漂着油污,散出各种异味。随着城市规模化扩张,人与水的矛盾越发加深,沅江治水,内湖连通,迫在眉睫。

2007年,沅江市开始设计实施五湖连通工程。“五湖的水原本就应该是一体的。”肖建明介绍,五湖连通工程清淤建闸、整治河道,将内湖水系打通,又与洞庭湖相连,同时对湿地周边环境进行了治理,并修建湿地公园,建设亲水平台、游船码头等休闲场所和景点。

在城北,连通下琼湖和蓼叶湖的杨泗桥运河今年年底即可完工,这是五湖连通的最后一个节点。在漫长的岁月里分离开来的内湖“兄弟姊妹”,再次相拥,让人与水与城之间的生态,达成新的平衡。

“困住的水流动起来,水质稳定提升,湖区生态也就慢慢地好了起来。”肖建明介绍,五湖和洞庭湖水系连通,实现了洞庭湖旅游与城市内五湖休闲旅游的无缝对接,构筑沅江城区旖旎的“生态水景城”,最大限度地发挥宜居功能、生态效益和旅游功能。

入夜,两岸灯火倒映在水中,乘一艘游船从沅江蓼叶湖码头出发,便可开启梦幻的五湖夜游,一览沅江城区“水上威尼斯”风光。

鹤龙湖:丰饶物产,馈赠一方

岳阳市湘阴县,鹤龙湖因养螃蟹而为更多人所知。

鹤龙湖地处湘阴县中部,与湘江擦肩而过,它是城西垸的内湖,是垸内的调蓄湖泊、湖区人赖以生存的“渔场”。

此处湖场自古水草丰盈,鱼肥蟹壮,北宋庆历年间,县府将渔课作生员膳食津贴之用,因此得名学粮湖。元明之际,民传此地为“鹤舞龙吟”之地而更名鹤龙湖。

“靠湖吃湖,鹤龙湖养活了很多人。”74岁的鹤龙湖农场社区居民段贡军,是鹤龙湖“渔场”变迁的见证人。

段贡军小时候,鹤龙湖的水面比现在还要大,水很清,段贡军常和小伙伴一起,提着竹篓捉虾捕鱼找螃蟹,在鹤龙湖的湖岸边,他们支起小锅,水煮、油炸、火烤,在天然的厨房进行着一项项“美食实验”。也有一些村民会打捞河蚌、青蛙、泥鳅换些零花钱,20世纪七八十年代,有的村民光靠卖河蚌,一天就能赚到四五十块钱。

更多的人在“渔场”工作。1966年,16岁的段贡军成为鹤龙湖国营渔场的一名“守湖人”。“鹤龙湖有4个角,每个角有4个人负责守湖,2人一组。每组要撑船巡视鹤龙湖的一个边,白天黑夜轮换班守。”段贡军说,那时渔场里主要养殖四大家鱼。

随着养殖业的一步步扩大,村民的腰包鼓了,鹤龙湖的水质却变差了。

近年来,当地开始探索发展生态健康的养殖方式。在鹤龙湖设置尾水处理装置,提升湖自身的自净能力;在湖内养起经济价值更高的鳜鱼、螃蟹、甲鱼,并采取“人放天养”的方式,不投饵施肥;“精养”的螃蟹则设置在鹤龙湖的岸边,不影响湖区整体的生态……

如今,鹤龙湖水质从Ⅳ类提升至Ⅱ类,生态养殖渐成气候。

中秋节临近,鹤龙湖镇新成酒店内一片繁忙,酒店员工坐在小板凳上,一捏、一撑、一折,平面的纸板迅速变成包装螃蟹的方正纸箱。后厨,一件件矿泉水被搬运进冰库,这些瓶装水冰冻后,将用于保鲜螃蟹快递。

“蟹城里每家生意都火爆。”新成酒店负责人熊立辉介绍,2005年,酒店作为蟹城第一批入驻商家开始营业,上半年卖小龙虾,下半年卖蟹,很多外地游客驱车前来品尝。

目前,鹤龙湖螃蟹年产近2900吨,一出笼,根本不愁销。此外,这里还出产中华鳖、河鳗、鳜鱼、肥头鱼、湘云鲫、美国大口胭脂鱼等名贵渔产,也盛产菱藕、芡实等植物。

秋风渐起,又至一年吃蟹时。时至傍晚,蟹城灯光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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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湖

洞庭湖区原本是“水乡泽国”,1952年和1954年堤垸整修,经过堵支并流、移堤合垸以后,部分水网地区成了洪道,一些原本与洞庭湖相连的湖泊被围在堤垸内,成了内湖,如柳叶湖、冲天湖、围堤湖、珊珀湖、黄家湖、洋淘湖、大通湖等。洞庭湖内湖在调蓄涝水、灌溉农田、维护湖区生态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因此,堤垸内保留一定比例的湖泊率是非常必要的。

根据湖南省第一次水利普查公报,湖南省洞庭湖区常年水面面积1平方千米以上的内湖湖泊共155个,1平方千米以上的内湖总面积736平方千米(不含跨省界湖泊的省外面积),若加上洞庭湖本身水面面积,湖南省湖泊水面总面积达3361平方千米,居于全国前列。(数据来源:《洞庭百问》)

【记者手记】

当湖水离开它的母亲后

于淼

悠悠岁月中,随着洞庭湖的水陆交换,一些湖水分隔开来,变为内湖。但这种间隔,并非一刀两断,洞庭湖与内湖的关系,好似母亲和离家的游子,开始了漫长的相互牵绊。

一湖留,万物生。内湖灌溉了农田,平衡着生态,滋养了万物。在离开洞庭湖后,内湖水又与洞庭湖藕断丝连,净化水质、交换生物,共同构成洞庭湖区的完整生态。

如今的洞庭湖区,到处都是和谐的画面。胡宗富不再如从前那般担心洪涝带给家园灾害,新泉寺排涝泵站让烂泥湖更好地滋养农田;殷贡军也不再撑着小船在烈日下巡视渔场,鹤龙湖的闸蟹在“人放天养”的模式中自然生长;吴征军在清澈的琼湖放下鱼饵,放心享用钓上来的湖鲜……人与水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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