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桑植县天平山自然保护区,向导为记者详细介绍已有200多年树龄的珍稀植物“亮叶水青冈”。
本报记者 赵持 摄
本报记者 李志林 刘银艳 廖声田 通讯员 谷和囤 黎治国
7月2日,记者扎进“植物王国”——桑植八大公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天平山,听着清澈澧水无拘的吟唱,看着原始次生林无束地生长,心便被洗净。
天平山是澧水一级支流、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澧水北源的发源地之一。
20年前,记者到过此地,知道这里受第四纪冰川影响较小,历史上也很少受到人为破坏,满山是宝,但因为没有向导,难以到山中去寻找。
这次,我们专门请了当地一个“土专家”当向导,不想再留下遗憾。
向导叫韦国荣,今年56岁,能说会道,老练中透着狡黠。
我们称他“韦哥”。他自述11岁随父亲流落至天平山,与这里的草木打了一辈子交道。
沿着无名的小溪,踏着坎坷的山路,我们向着原始次生林进发。
“这是包粽子的野粽叶,这是猪最爱吃的‘楼梯草’……”一进山,他从草本植物说起,嘴就没消停。
忽然,他抓起几根草,嘻笑着对我们的司机调侃说:“这个也许你老兄喜欢,它叫‘淫羊藿’,用它的根泡酒,很来劲的。”
在第一个山坡上,我们便“碰”到了一棵野生的红豆杉,高约六七米。韦哥说,别看这树不大,却长了30多年了。这树是国家一级保护树木。其实老百姓早就知道它的“厉害”,“千楸万梓八百杉,抵不过红榧一枝丫”,说的就是红豆杉的珍贵。
转过一道弯,来到一个高地,我们不小心就踩上了一棵胸径足有1米以上的高大乔木裸露在外的根系,足有20多平方米。见我们兴奋而充满疑问,韦哥解说道,这是亮叶水青冈,能截留和储存大量雨水,已被国家列入易危物种名录。
他用土话说出的树名,我们半天没听懂。韦哥顿了一下解释道:山里人叫这为“白光子”,从它朝阳的那一面看,它的“皮肤”是白的;它开的花像葵花,又叫它“木本葵花”;它的木纹红色底缀着很多黑点,又称它“芝麻栎”。
仅仅走了几步,韦哥又指着一棵大树让我们看,这是天平山的又一种国家一级保护树木钟萼木。
他让我们顺着他的手势看:“看见什么了没?”
“结了籽。”
“还有呢?”看了半天,我们只摇头。
“它结籽了,但结籽的树枝上树叶落光了。”
我们再次瞪大眼睛,发现果然如此。问为什么会这样,“土专家”摇头无语。
很快,有“活化石”之称的珙桐登场。在一个被命名为“珙桐湾”的宽阔斜谷里,矗立着250多棵叶大如桑的珙桐,随山风摇荡着,好像这里土家人跳的摆手舞,在迎接我们。
韦哥说,你们来迟了,它的花期刚过不久,就想象一下吧,它开的花酷似鸽子,白色的花形,长着“黑色眼睛”和“嘴巴”。
记者闭上眼睛:花开的日子,数不清的“白鸽”在这山谷里飞腾着、舞蹈着,这寂静的山野,飞扬着白色的精灵……
往上再爬400米左右,我们到了“珙桐湾”的顶部。一棵硕大而显得有些苍老的珙桐,让我们咂嘴无言。这棵胸径大于1.2米、树高达25米、树龄超过380年的大树,被称为“世界珙桐之王”。
记者问韦哥,这个称号是怎么确定的?他肯定地说,是由著名植物学家、中科院院士吴征镒老先生带领的团队认定的。老先生曾两次来过天平山进行物种调查,上世纪90年代初,韦哥还为老先生带过路。他也曾去过吴老所在的昆明植物研究所送标本,接受过植物分类的培训,并去过吴老的家里。
“可惜,90多岁的老先生上月刚去世了。”他喃喃着。
在“珙桐王”的四周,我们发现一个大围子。从伤感中回过神来的韦哥说,几年前,这棵珙桐出现了枯死现象,林业专家组织抢救,这个围子就是抢救的措施之一。
他说从他的观察看,好像效果不是很明显:“哎,不知道这树是不是已近天年。”
在一株有着两根主径,通干笔直的大树前,我们观察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一根仍然枝繁叶茂,而另一根却枯了。韦哥介绍,此树学名叫檫木,他们一般叫它梓树。
“那根长得好的,向着太阳;而这根死了的,靠着山坡且被它的‘兄长’遮住了大部分阳光。长到一定的时候,它吸收的阳光不足以再支撑它的生命,便死到临头了。这是规律,似乎也是命。”
“这种树了不得,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腐。”
记者用劲推着那根枯树,没有得到一点“反响”。
山里的杜鹃,树高达10多米,远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那种矮小成团的品种;香桦,揭一块小树皮,满手“风油精”般的芳香;青荚叶,籽儿直接长在树叶上;桑植椴、桑植吊石巨苔、桑植大节竹,从其命名看,就是此地独有……对这些不可思议现象的解释是,只因为它们生长在桑植八大公山中。
根据资料,这里有国家级保护动物金钱豹、云豹、林麝、白冠长尾雉、金雕、猕猴、红腹角雉等,进山前便怀着“偶遇”的希望,但除了在山中听到一些也许是野鸡的叫声,没有发现动物的踪影。
接近山顶时,韦哥指着坡下十几米远一棵足有30米高的梓树让我们看:“这棵树很霸道,你看它的树下,已经没有多少植物能活了,但是呢,你看它的树上,缠上去的根根藤蔓,从它自己身上长出的别的小树,还有众多的草本,这是不是也有点像人间世态?这棵在竞争中直冲云霄的大树,曾‘荫’死许多与它一起生长的植物,等到它长大得势,许多植物便不择手段攀龙附凤,人有时不也是这样吗?!”
韦哥说出这样的道理,让我们目瞪口呆。
记者对他说:“天平山尽是宝,你也是这里的‘活宝’。”
这个看上去植物知识丰富、谈吐不俗的汉子,却告诉记者,他是当地一个地道的农民,因为设立保护区的缘故,地没了,林更不能砍了,现在一个月只能拿到200元的补助。
回来时,我们去了他家里,却发现他建的房子非常漂亮,远不是一个月200元的收入能建起来的。
他狡黠地笑了:“我总不能被憋死吧。”他说他凭专业知识曾在木材公司“帮忙”,也培育珍稀苗木,也卖药材……因而他的生活过得还可以。
但他说,他的村子里还有100多人呢,许多人守着这些“宝贝”,日子却过得贫穷而艰难。
■记者感言
查阅资料,八大公山有生物物种7500多种,成为北半球同纬度物种最丰富的地区之一。我们登上海拔1650米的天平山最高处瞭望,不远处邻省被砍伐的山头,许多年后仍是一片嫩绿,而我省这边,林海苍茫。政府的得力保护非常值得称道,而更应该感谢澧水北源的这些百姓,他们许多人至今仍默默忍受着贫穷,为留存这一大片原始次生林作出了巨大牺牲。
来源:湖南日报
作者:李志林 刘银艳 廖声田
编辑:高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