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章永和同学们在一起。他从教31年,崇山小学没有一位少年失学。 本报记者 范远志 摄
本报记者 胡宇芬
海拔1300米的崇山,是武陵山脉最险峻的一段。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挑夫”,是住在山巅、年过半百的黄章永。
11年前未修公路时,村民上下山走的就是西边的一条羊肠小道,有的坡陡到70度,攀着岩石才能上。钢筋、水泥、玻璃、课本等校舍建材和学习生活用品,他从山下挑回了30吨,终点站只有一个:崇山小学。
从教31年来,他走访学生5000人次,张家界永定区袁家村和连五间村从来没有一个孩子失学。“不送孩子读书,对不住黄校长。”在很多村民心中,这也是“村规”。
9月25日和26日,记者两上崇山小学,走进黄章永的世界。
气温降到了8摄氏度。风雨交加。
此时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几分钟。两层4间教室的水泥教学楼里,40多个孩子在玩耍。黄章永穿着两件单衣,忙上忙下。2时40分,他走进校长办公室按响上课铃。然后,下楼到一年级教室上体育课。
31年前,小电站招工,高中毕业的黄章永如果没有放弃这个机会,他的日子会过得轻松许多。
“那年,村支书找到我说,崇山小学有100多个学生,缺老师,要我去代课。我是崇山小学毕业的,崇山念完高中的当时只有几个人,我就答应了。每天看到孩子们开开心心的,就有了感情。1年后,3个代课老师只剩我一个。”忆起年少时的决定,听不出黄章永的一丝后悔。
1986年,黄章永当上了校长,接管的资产就是几间盖着茅草的摇摇欲坠的土屋子。下雨天上课,孩子们要戴斗笠。下雪天上课,孩子们的袖子就像汽车雨刷一样,过一阵就要把飘落在课桌上的雪花抹掉。他决心盖一所遮风避雨的学校。
然而,要在一个人均收入不足100元、半数家庭没有解决温饱的穷山村里建校谈何容易。在他的争取下,上级主管部门给学校拨款5000元,但这只够建材费,运费还没着落。他就召开全校动员会,提出:“我每天为学校挑10担石头,教师每人每天2担石头,学生每人每天3块砖。”
1992年冬天,新校舍建设进入了收尾阶段。有天放学后,黄章永挑着一担玻璃走到半山腰的红岩屋时,突然下起了大雪。石板路结冰滑得很,他干脆脱掉胶鞋,穿着袜子一步步试探着往前挪。走到学校时,已是晚上9点多钟,袜子没了底。冻僵的双脚用热水一泡,成了一盆血水。“崇山上第一个装玻璃窗户的房子就是我们学校。”黄章永至今还很自豪。
花了7年时间,黄章永与他的一帮师生用肩膀完成了学校的再造。
2001年,如果听从上级安排调到山下的学校,黄章永的日子也会轻松一些。可是,听说没有一个教师愿意上山来,他决定继续留守,还说服妻子关了在城里刚开张的饮食店回到村里。
“不是要追求什么荣誉,就是割舍不下这里。”家离学校不过两三百米,几十年来,黄章永总是周末才得空回家休息。
“挑”出一个遮风避雨的学校,就是为了孩子们上学。谁家孩子不上学,最急的是黄章永,不劝回学校不罢休。
有个叫荣贵的学生,父母有病,家庭条件差,尽管学校为其解决了读书的各种费用,还是经常逃学。2005年下学期开学半个月,黄章永一连到他家劝学7次。谁知几天后,荣贵又没来上学。黄章永打听到孩子躲在屋后的山林中,连找两圈不见影子,就顺着石壁爬到对面半山的石崖下,不料摔下几米高的岩坎。待黄章永清醒过来,强忍着疼痛继续攀着树枝往上挪,终于发现荣贵躲在石崖下。看到满身血迹的黄章永,荣贵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我再也不逃学了。”黄章永扶着荣贵来到学校,让他洗了澡,换上衣服,将他送进教室。荣贵说到做到,一直读到初中毕业才去打工。
2004年,政府翻新了崇山小学校舍。黄章永又“自找麻烦”实行寄宿制,为家长挑起了照顾孩子的担子。
“山里住得分散,加上留守孩子越来越多,住在学校安全些,也便于对孩子进行养成教育。我们的师资没有城里好,但山里孩子的自理能力并不比城里孩子差。”和学生同吃同住的黄章永,还梦想着把富余的床位拿出来,为其他留守孩子办个寄宿班。
如今,崇山小学最年轻的两位教师海波和秦瑶,分别代课4年和3年。这一对大学生夫妻,就是黄章永的儿子和儿媳。“以后怎么办,还不知道。也许要出去转转。”海波说得有点腼腆。
“当老师,既不是什么官,也没有多少钱,就是塑造人的灵魂,让我很有成就感。我会一直干下去,退休了也住在山上,没事就去学校看看。”黄章永说:“下一代的路怎么走,由他们自己做主。”
【记者感言】
黄章永是乡村教师中的老先进,多次受到国家和省里表彰。在他的身上,记者看不到耀眼的光环,看到的是一个曾经的山里孩子对乡村教育的痴情。再多的苦他都不怕,他要用尽全力为山里孩子打开精神世界的大门。
“我工作28年时算了一下,崇山小学先后有28位代课老师进出,最长的待了一年半,最短的待了4个月。”说起这些,黄章永非常平静。他听从心的召唤选择了崇山小学,活在自己的理想中。乡村教育,需要更多像黄章永一样的理想主义者支撑。向理想致敬!
来源:湖南日报
作者:胡宇芬
编辑:王娉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