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永州新田县,张红树时隔33年后回到老家与84岁的母亲重逢,刚一见面母子紧紧拥抱哭成泪人。图/记者杨旭
母亲和哥哥牵着张红树往家走。
9月18日上午10点30分,被拐33年后,在距湖南永州新田县老家仅2公里的地方,39岁的许友强(化名)用“忐忑”二字来形容此刻的心情:“那么多年没见了,突然就要见到了,这种心情说不出来。”
许友强有想象过与母亲再次相见的场景,由于被拐走时才6岁,父母的面容已在记忆中变得模糊,他没敢想象得太过具体。直至此刻,他都还没想好,见到阔别33年的亲人,他究竟该说些什么。
然而在见到84岁母亲的那一刻,许友强刚刚搀扶上母亲的双手,不等他言语,母亲便将他紧紧抱住。母亲比他矮许多,他弯着腰,母亲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失声痛哭。在喧天的鞭炮声和锣鼓声中,前来恭贺道喜的乡邻为母子俩留出了一块团圆的空地,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
在母亲的哭声中,原本沉默克制的许友强,湿润了眼眶,这是他寻亲的第9年。或许今后,我们应该叫他张红树。
39岁的自己也成了“满崽”
张红树6岁时被拐至福建,在养父母家中长大(相关报道详见本报9月18日A04版),改名许友强。今年6月30日,衡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法医通过血样比对,确认许友强就是刘友菊被拐走33年的儿子——张红树。
“接到比对成功的电话,简直不可思议,寻找了那么多年亲人,有点激动,又有点不知所措,最后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警方告诉我,我叫张红树。”33年后,许友强再次成了张红树。
“比对成功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一直没能与母亲见面,也一直未能回到老家看看记忆中的地方。”9月18日,在去往永州新田县老家的途中,张红树跟记者说起比对成功以来的生活,“我还不敢去想家人们是什么样子,我知道这么多年,他们肯定都变样了。”
此时,同行的人无意间说:“满崽,欢迎回家。”张红树问:“满崽是什么意思?”
同行的人回答:“湖南话,最小的儿子的意思。”
“怎么写?”张红树细细听完旁人的描述,又看向窗外。而在几分钟前,他才与两岁的儿子通了视频电话,如今39岁的自己,也成了“满崽”。
刚刚搀扶母亲的双手,便被她紧紧抱住
距离家门口300多米的位置,张红树下车步行。一路上彩旗飘飘,热情的乡亲们簇拥在道路两旁,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张红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沿路的房屋:“好像有点记忆了,这里新修了好多房子。”
道路尽头,84岁的刘友菊在众人的簇拥下,正在等着“满崽”回家。
她齐耳的白发服帖地梳在耳后,瘦小的身体依然硬朗,手里攥着白色的手帕。
似乎不需要任何示意和引导,走近了的张红树直奔母亲而来,刚刚搀扶上母亲的双手,便被母亲紧紧抱住。
母亲比张红树矮许多,张红树弯着腰,母亲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失声痛哭,一只手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打着张红树的背。
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在母亲的哭声中,一直沉默克制的张红树,湿润了眼眶,这是他寻亲的第9年,被拐的第33年。
母亲提前准备了房间,还新买了竹席
相拥过后,刘友菊紧紧拉着张红树的手,在3个哥哥的陪伴下,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家门。
这座两层楼的小洋房,是在原来的泥巴房原址上重新建起来的,青砖白栏,干净整洁。门口贴着的对联,是家人们在镇上写对联的老先生那里翻了好久的书,才写好的——“多少浮云游子梦,几分落日故人情”。
“他一直没回家,我们以为是在县城哪里玩去了,找遍了没找到,后来发现男租客也不见了,他登记的身份信息也是假的,找了很多人,在县城另外一处旅馆,找到了男租客的身份信息,我和他父亲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去了广东乐昌县。”如今刘友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
在广东乐县男租客家中,刘友菊与丈夫见到了男租客的哥哥。“我们谎称是男租客的朋友,他哥哥给我们做了顿饭吃,说他很久没有回去过了,我们到当地派出所报了案,然后回来了,我们也没心思做生意了,回到农村,他父亲的身体也不行了,没多久就去世了。”
在刘友菊的指引下,张红树进门的第一件事情,是给父亲上香。随后刘友菊带张红树进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一条满是破洞的毯子给张红树看。“这是小的时候,母亲带着你睡觉,盖的毯子。”旁边的哥哥介绍。张红树仔细翻看这条毯子,它已经被洗得失去了原有的颜色,破洞边缘并不规整,时不时还会掉下一些线絮。
在小洋房二楼朝南的位置,刘友菊为张红树留了间空房,她拉着张红树去看。“怕你热,我新买的竹席,花了120块钱。”老人认真地说,“被褥我都换过了,是新的。”
看完房间,楼下的流水席开桌了。为了欢迎张红树回家,家里备了20桌的饭菜,宴请乡邻。老人领着张红树一桌一桌敬酒,每一桌都有人要问一问相认的情况,老人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老家的人都很热情,当时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也非常激动。”一直不愿意显露内心的张红树终于坦言,“其实有点难受,在我记忆中,母亲的脸很圆润,但是今天见到了,太瘦太瘦了,比记忆中瘦了很多。”
宾客散去,张红树在家门口静静站立了很久,他在寻找现实与记忆重叠之处。母亲与哥哥就站在他身旁。
“我还记得,以前家门口有一排果树。”张红树说。
“是有,是桃树,很长一排,后来砍了修路了。”三哥张红顺回答他。“门口的这些田,以前是不是种着水稻?我还记得我在田里翻泥鳅。”
“是啊,以前都种水稻,现在就种别的了。”母亲回答着。
张红树静静地看着,转头和记者说:“今天我真的找到与记忆重叠的地方了,其实还有个小细节我一直没说,我妻子,也姓张,这些年我好像一直和‘张家’很有缘。”
这一天,他真正做回了张红树。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陈梦娟
编辑: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