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滩上的牛群吴灿摄/光明图片

【留住乡愁】

位于雪峰山和八十里大南山之间的绥宁，地理位置有点偏。这里树多，马尾松、杉、楠木、香槐、黄檀遍布山野，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誉为“一块没有被污染的神奇绿洲”。

山上的树木长得好，山下的水源就丰盈。绥宁的母亲河巫水河就是如此，自城步县东的巫山西南麓发源，北流四十多公里入绥宁县境，绕一个“V”字，继续向北汇入沅水。隶属湖南邵阳的绥宁县城就修建在这“V”字形的两侧。站在县城的任何一条街道上，放眼望去，都是郁郁葱葱的绿，四季皆是。

巫水河有一条流经长铺子苗族乡的小支流，名叫哨溪，尤为清澈。河中砂石大小不一、颜色各异，裸露出来的部分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水从中间流过，宽的地方像一面镜子，窄的地方像一条丝带。鹿角苔、三角莫丝、绿金钱在水底肆意生长，绿得如同一块块翡翠。坐在水边的石头上，只见河中野生的鲫鱼、鳑鲏鱼、麦穗鱼自在潜游，不禁想起柳宗元《小石潭记》中的名句：“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再听闻山林中喜鹊、画眉、黄鹂、鹩哥等野鸟此起彼伏的鸣叫，真可谓“秋水清无底，萧然静客心”。

好山养好水，好水出好鱼。在如此优质的水源中生长的鱼，自然滋味鲜美。巫水两岸的村民想打牙祭了，常捕几条上来做成佳肴。春夏时节，雨水丰沛，各种鱼儿成群结队在水草中钻来钻去。捕鱼人就用竹制的箢箕或撮箕，守在水口处一捞，自然有鱼入盆。稻田蓄水的时候，手掌大的鲫鱼顺流而入，这时可以用圆柱形状的竹罩将鱼罩住，再用手抓上来。此外，罾适合在水面宽阔的地方捞鱼，网也是捞鱼的好工具。

秋季是当地的禁渔期，村民恪守着“不能涸泽而渔”的规矩，即使再馋嘴也不下水。不过，这时在当地仍能吃到巫水鱼。原来，在开禁期间，村民将巫水河中的鱼打捞上来，去掉内脏后洗净、腌制、晾干，再用松针慢慢熏烤。这种特殊的熏制手法制成的干鱼，既保留了新鲜河鱼的肉质，又带有淡淡的松香，烹制时加点辣椒、豆豉，吃起来胃口大开，回味无穷。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干鱼可是家中难得的珍馐。即使今天，它也不失为一道充满乡愁味道的下饭菜。

在巫水河拐弯处的岸边，有一处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名叫“牛恋塘”。从山上俯瞰，村庄所在的山坡恰似一头俯身于群山绿水之间的水牛。

“牛恋塘”这个地名源自一个传说：从前，有一头大水牛住在村后的大山里，总会按时来到巫水河的一个水潭中洗澡，然后返回山中。见到水牛的这一年，村子就会风调雨顺。村民们认为这头水牛是神灵的化身，能护佑村子，便把村名起为“牛恋塘”。可是后来，有一名猎人贪心，想捕获这头水牛养在家中，于是用猎枪打伤了它。受伤的水牛跑进山里，再也没有回来。此后，失去水牛庇佑的巫水河常常发洪水。据村中老人讲，有一年夏天，上游的山洪暴发，把沿河两岸的房子都冲垮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换个角度来理解这个故事：水牛不正是大自然的化身吗？如果人们总是像猎人那样贪婪无度地索取，终将受到大自然的惩罚。

牛恋着塘。人呢，就恋着这条河。于是，便有了这美丽的传说，有了如今这水清岸绿、源远流长的巫水河。

（作者：胡彬彬，系中南大学中国村落文化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