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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笔下的零陵

来源:潇湘晨报 编辑:江雪 2022-11-13 09:4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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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道县双屋凉亭。图记者陈正

欸乃一声山水绿,零陵烟雨三亭中。

或许连柳宗元自己也没有想到,虽然兴建于尘土的零陵三亭在千年之后已经复归于尘土,可是三亭背后的人文精神却永远地留在了永州大地上,滋润着这片山水。

和陶然亭、爱晚亭、湖心亭、韩公亭此类名亭一样,零陵三亭不仅仅是一方民众嬉戏玩闹的处所,更成为拥有深厚历史意蕴的丰碑。也许这就是中华传统文化中亭台楼阁的意义,“无人文,不山水”,要是连山水也没有,就更不用说亭台楼阁了,所以零陵三亭的背后,也有着跨越千年的故事和流唱古今的传奇。

永贞元年(805年),柳宗元穿越大半个中国,到了王朝的南疆。在这里,他与永州相遇,从此一个人与一座城的命运紧紧融合,共同经历风雨。文/向薛峰

谁修了零陵三亭

在永州,柳宗元赋予这方自然新的生命,他让永州山水带上了独属自己的印记。愚溪、西山、石渠、朝阳岩、小石潭、钴鉧潭、小石城山……柳宗元将这些洒落在地的珍珠一一拾起,用《永州八记》和更多的游记将它们串成了一张琳琅满目的珠帘,其中一颗分外亮眼的明珠就是他写下的《零陵三亭记》。

这篇记文还得从柳宗元来到永州的第五年说起。元和五年(810),河东(今山西永济)人薛存义被潭部(湖南观察使)推举到永州府属下的湘源县(今广西兴安)代领县令。柳宗元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见老乡,更令柳宗元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县令不仅清正廉明、为官有道,还和自己志趣相投,喜欢永州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在有些人看来,做官之余舞文弄墨、游山玩水,是谓“非政”。可是他们哪里明白,如果连自己治下的山水草木尚且都不够亲近和熟悉,又何谈体恤民情,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弯下身子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呢?

所以便发生了这样的一幕,在薛存义之前的数十位县令都没能开发零陵东山的美景,柳宗元当时居于东山法华寺,目之所见,清水为“群畜所食”,遍布杂草荆棘。相对应的,零陵“政厖赋扰,民讼于牧”,整个政治生态环境杂乱不堪。而薛存义上任之后,公正廉明,政治生态环境焕然一新,“门不施胥交之席,耳不闻鼛鼓之音。鸡豚糗醑,得及宗族。州牧尚焉,旁邑仿焉”,他的做法甚至推行到相邻的县区。

不仅如此,薛存义还在读书做官之余用自己的俸禄开发东山附近,“发墙藩,驱群畜,决疏沮洳,搜剔山麓”,他在石坳边堆积起如林的山石,让它变为池塘,命名为“南池”。从池边沿东山之径一连修建了三座亭子,最下边的亭子命名为“俯清”,意为可俯瞰南池之清水;中间的亭子命名为“湘秀”,在这里纵目远眺,可以望见城西的潇水,为“潇湘秀丽之景”;最上面的亭子被薛存义命名为“读书”,“登高能赋”,“一览众山小”,薛存义认为不仅登高可以知“天高地厚”,在东山最高处的“读书”亭中读书更能够知道“天高地厚”之义。所以“读书”“湘秀”“俯清”三亭就被合称为“零陵三亭”。

后来柳宗元在与薛存义的一次聚会中,应邀写下《零陵三亭记》。

因为柳宗元的这篇记文,零陵三亭驰名湖湘大地;因为薛存义的开发,东山拥有了“嘉木美卉,垂水嘉峰,珑玲萧条,清风自生,翠烟自留,不植而遂”的美景。而柳宗元记文中“邑之有观游,或者以为非政,是大不然”的观念,将“观游”提升到了政事的新高度,认为有“游息之物”,可以“理达而事成”。

永州的天光

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在永州的十年,柳宗元听遍了江湖夜雨,赏遍了桃李春风。这些经历喷涌而出,化为了银笺上的小字,汇成了心胸中的诗文。和“那道射向黄州的天光”一样,有一道天光射向永州,这就是震惊整个中国文坛的柳宗元。

和柳宗元一样,他的老乡薛存义在永州也完成了属于自己的蜕变和升华。元和七年(812年),薛存义由湘源调任零陵,任零陵县代理县令。从此他和柳宗元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在湘源和零陵任职的那些日子里,薛存义一直心系百姓,主动作为,在短短的时间内,零陵的面貌发生了巨大改变,人民生活得到了改善。又经过两年的磨砺之后,薛存义终于有机会到更大的平台、更宽广的天地去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元和九年(814年)冬,因为政绩突出,薛存义被调离零陵。柳宗元为他饯行,写下《送薛存义之任序》。

薛存义在永州的四年,与柳宗元在永州的十年相同,都为永州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四年时间,将薛存义打磨得晶莹剔透,铸成了一块绝世好玉。薛存义“作而夜思,勤力而劳心”,合理解决了各种纠纷,没有对他的不满,柳宗元认为这才尽到了“公仆”的本分。

柳宗元在这篇序文中以送别之意始,又以送别之意终,满是对薛存义的不舍。是啊,微斯人,吾谁与归?柳宗元再该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一个能与他共赏永州山水的知心人呢?所以柳宗元在序文中间借送别论吏治,提出了“官为民役”的进步观点,规劝薛存义警戒之意,更显对薛存义的友谊。

薛存义离开了,但零陵三亭还在,永州山水还在,那是柳宗元与薛存义共同的朋友。

三亭今何在

夕旦毁誉何足道,百年成败是非轻。设想一下,如果当时薛存义听取了那些所谓“观游”即“非政”的风言风语,或许历史上就不会有零陵三亭的存在了。薛存义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为零陵留下了辉煌灿烂的零陵三亭,为永州历史平添了几分姿色。

在柳宗元与薛存义之后,历朝历代在永州任职或者途经永州的文人墨客、官员贤士,经常来东山赏玩,来零陵三亭参观凭吊。在“读书”“湘秀”“俯清”三亭之中,不知道留下了多少佳话。

因为岁月变迁,零陵三亭屡修屡毁。据《零陵县志》记载,清光绪二年(1876),知县愈舜钦奉命修复零陵三亭,但所建规模甚小,已非原样。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柳宗元《零陵三亭记》中“使继是者咸有薛之志,则邑民之福,其可既乎”的谆谆话语还有多少人记得?

对于零陵三亭来说,像柳宗元和薛存义那样真正喜欢永州山水的过客太少了。不过少却不意味着没有,因为零陵三亭不仅仅是木亭,还是文化之亭、精神之亭,那种文化与精神的传承,历百代而不改,“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所以千年之后,又有一位喜欢永州山水的过客沿着先贤足迹款款而来,那位过客名叫王闿运。

近代学者王闿运在湖南讲学期间,曾到永州游览,在零陵寻访三亭、芙蓉馆、绿天庵,登高山寺,并作诗一首:访零陵三亭、芙蓉馆、绿天庵,还登高山寺。王闿运诗中的零陵三亭、芙蓉馆、绿天庵、高山寺,均为永州名胜。零陵三亭是王闿运最向往的地方,能够傍“俯清”而观南池,临“湘秀”而目潇水,登“读书”而思先贤,方能与柳宗元、薛存义一般亲近永州山水草木;而芙蓉馆为唐永州刺史李衢所建;绿天庵为唐代大书法家怀素练字之所;始建于唐代的高山寺(初名“法华寺”),柳宗元初谪永州时曾寓居于此。

所以在千年之后,王闿运还能写下“十年亭馆西风凉”的佳句,对零陵三亭来说,这便是它们存在的意义。

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还照读书窗。

千年之后又百年,如今的我们已经看不见零陵三亭的盛况了,也很难想象于“俯清”赏南池,于“湘秀”眺潇水,于“读书”静心读书、感悟“天高地厚、宇宙无穷”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这三座享誉湖湘、久负盛名的亭台已经归于尘土,不可复见了。

参照地方志和其他文献的记载,零陵三亭的旧址在今零陵城区东山南麓,即永州三中与原零陵师范校门附近及背后的山顶上。可是任凭怎样寻找,就如同“九疑云高不可见”,零陵三亭和曾经的法华寺、严华岩一样,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了。

在零陵三亭的旧址上寻找,能够被发现的是有了些年代的居民楼、密不透风的古树、一丛又一丛野蛮生长的爬山虎和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让人倍感失落。但将目光放于更辽阔的零陵大地上,能够发现更多的文化气息,一间间窗明几净的教室、一张张实木打造的书桌、一本本洁白无瑕的书籍、一个个摇头诵读的小孩子,“明月不知君已去”,或许当柳子、薛君看见这些场景,就明白零陵三亭今天筑在何方了。

来源:潇湘晨报

编辑: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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