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5日,长沙水文站水尺,便于人工观测。 组图/卢七星
长沙水文母山码头,那艘红色轮船,毛主席曾乘坐它畅游湘江。
12月1日,长沙,气温0℃。一大早,湘江边的冬泳爱好者,在一众崇拜的目光中下了河。然而,也许冬泳爱好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勇敢。长沙水文站站长梁文胜说,因为水的比热比空气大,冬天水散热比空气慢,当天湘江的水温经测量为15.6℃,只比前几天下降了几度。
当年,毛泽东写出“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湘江的水温是几度,是否湍急,争流的帆船是否遭遇横风?我们能确切知道的是,1956年5月30日,多年后重回长沙的毛泽东,畅游湘江,水温19度,水流速度1m/s。水文观测,除了预测河流失控和水资源规划,也让历史变得有了温度。
“长湘8201”,记录了毛泽东横渡湘江的水温
中国的神话总与水有关,最早的水文观测,可以追溯到大禹治水,相传大禹用“准绳”和“规矩”测量水位。更为常见的是勒石记录水位,大水过后,人们在岸边刻下“洪水到此”。
水文资料是湘江的备忘录。湖南的近代水文观测始于1904年,岳州海关在城陵矶设立水尺观测水位。1908年,长沙海关在水陆洲设立水尺观测水位,当年观测资料无文字记载。1909年增设雨量观测,开始记录水位和雨量,湘江从此以另外一种方式被记录。
1941年12月起,因日军侵华战争,水文观测被迫中断近5年。1946年6月至1949年3月,由湖南省水文总站恢复水文测验工作。1955年,长沙水文站与航运局水位站合并,上迁4460m到河东五一码头。1970年1月,因修建橘子洲大桥,长沙站再次上迁2370m,与文津渡码头相邻,继续书写着湘江的历史。
1909年至1936年的水文原始资料,在战乱年代里颠沛流离,水文人像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着这些原始资料。解放战争时期,住着木板房的水文职工胡菊圃,觉得不安全,特意在长岭租了一栋砖混房,将珍贵的水文资料和仪器藏了起来。庆幸的是,几经易手,这些资料完整保留下来,一部分现存于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中。
“长湘8201”,这条承载着长沙记忆的船只,如今停泊在三汊矶大桥附近的母山码头,沉默而沧桑。
今年96岁的刘修吾,是个老水文人,他时常想起这条船。1956年5月30日,毛泽东回到长沙,要在湘江游泳,刘修吾被安排对湘江进行水文观测,“毛主席从猴子石河段出发,游到了橘子洲头西侧。”记得那天湘江“水温19度,水流速度1m/s”,因为有了这些数据,60多年前的那段历史变得鲜活且有温度。
24.63米,湘江长沙站最低水位
望着湘江,梁文胜时常想起儿时的湘江,平缓的沙滩,往来的是帆船,不像现在的大船掀起一阵浪,一阵疾风,“帆直接栽下去”。江水清澈见底,渴了直接可以喝。遇上干旱年份,河床裸露,从河西可以直接走上橘子洲。
百年时光,湘江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南京大学地理学家杨纫章应该查阅过那份流落南京的长沙水文资料,她在1957年写过一篇《湘江流域水文地理》的文章,统计过长沙站的实测记录(1925年—1928年,1930年—1943年,1947—1953年),这20多年,湘江平均流量为2204立方米/秒,其中1934年为丰水年,1954年为枯水年,与1951年到2021年的多年平均流量相差并不多。这能说明,一百年里,湘江流量并没有太多变化。
上世纪60年代中期,湘江径流量普遍较少,后期有回升趋势;70年代初期比较稳定,中期相对较高,出现了1975年的特大暴雨;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径流量普遍比较稳定;90年代又持续上升,但局部有严重干旱现象。
梁文胜1987年进入水文系统,占据了长沙水文百年时间轴的三分之一。亲历了1998年洪水,也见证了1998年的最高水位在2017年被刷新,如今回想依旧心有余悸,“水一直涨,那时候电话都被打爆了,兴马洲上的居民要不要撤,都等着我们的数据和预测”。
“湘江长沙站的最低水位是2012年1月1日凌晨1点,24.63米,城市取水口都取不到水了。”最低水位是梁文胜记录的。最高水位还可能被再次刷新,但是最低水位应该很难被刷新,2015年,湘江长沙枢纽蓄水稳定后,长沙站出现的最低水位是29米。今年的持续干旱,湘江也没有出现河床裸露的状况,干涸的湘江,以后很难再见到了。这或许是湘江百年来最大的改变。“但是湘江从来没有断过流,”梁文胜补充道。
“水质变好了。”如今,水质监测已经成为水文观测的重要内容,水质一天天变好,梁文胜感到欣慰。
湘江长沙段从昭山到乔口,与城市最为密切。梁文胜认为,城市建设让河道变窄,水流速度加快,冲击河床,冲走了河底的泥沙,再加上挖沙,河床下切,水位也跟着有所下降。湘江百年最深刻的变化,依旧来自于人类。
记录依旧在继续,或许多年之后,人们总能从这些冰冷的数据中,学会如何跟湘江和平相处。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唐兵兵
编辑: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