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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里的村庄②丨满城尽是红高粱

来源:湖南日报 编辑:秦舷 2023-10-24 15:2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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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易禹琳 陈普庄 蔡矜宜

“莫言”“高密东北乡”,这两个词一浮现,脑中立刻自动生成画面和音乐:看到了小毛驴驮着身穿红袄的巩俐穿过波涛起伏的高粱地,听到了姜文声嘶力竭地吼:“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莫回头……”似乎还闻到了九月九酿的新酒香。

血热了,头晕了,心醉了。

莫言和高密东北乡合酿的这壶酒,后劲儿真大。

此时,距张艺谋执导的电影《红高粱》(根据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改编)上映已经过去了36个春秋,距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也倏忽已逝11载。

喧嚣早已沉寂,那片高粱还在吗?

2023年盛夏,跨越1400公里山河,在潍坊的风筝和青岛的海风之间,我们终于落地秦代就设置的高密。

阳光炽烈,绿浪汹涌。那是高粱吗?

不是,是玉米。回答让人有些失落。

然而,红高粱小镇、红高粱影视城、红高粱文化大院、红高粱酒庄、红高粱抗战馆……红艳艳地,次第扑入眼帘,满目皆是红高粱。

秋天,红高粱小镇的高粱红了。(资料照片)

这是古齐国和鲁国的交界处,天高地阔的热烈坦荡和芦苇深处的神秘诡异完美融合。在这里,一个作家与故乡的爱恨纠缠,一个村庄的过去与现在,愈接近,愈呈现魔幻现实主义的色彩。

像莫言那样侧着头,以45度角仰望天空吧,风起云涌处,一个现实越来越清晰——

莫言和高密东北乡,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妙结合体。

1.青纱桥,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

刘铁飞的油画作品《野性红高粱》。 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健 摄

光膀子的莫言、姜文、张艺谋与年轻的巩俐笑得肆无忌惮、一顶红轿被几个壮汉颠得尘土飞扬、周迅和朱亚文躲进了高粱地……莫言旧居前的这些老照片,张扬地告诉你,《红高粱》拍了电影和电视剧。

高密人坦坦荡荡地揭秘:“张艺谋花几千元种了60亩地,电影里高粱来回晃荡,其实是鼓风机吹的”“我岳父是酒坊里的群众演员,大热天穿着裤衩到水库边上晒背”“九儿死了,那个黑太阳,就是拿我妈那个厂机床上的齿轮代替的”……

那么,85年前那场惨烈的高密东北乡人和日军的对抗,是真还是戏?

“这就是青纱桥!”拐入一条土路,高密人郭星月把我们带到了一座古朴的石板桥前。四野寂静,胶莱河里芦苇疯长,蝉鸣乍起,惊飞一只鹭鸟。

左侧,石碑上有这座长不过41米、宽2.3米的石桥的不凡过往:始建于明嘉靖年间,舟车负贩通连平度、胶州、高密三县。

右侧,翻开的石书上介绍了那场伏击战:1938年4月15日,日军汽车队前往平度县城,高密抗日游击队和东北乡村民伏击,消灭鬼子39人,击毁军车7辆,其中1辆满载重机枪等战利品,被开回游击队驻地。

“喝了咱的酒啊,一人敢走青杀口……”对上了,这就是电影和小说里,“我奶奶”挑着酒菜去送饭被鬼子打中的桥,也是“我爷爷”抱着燃烧的火罐冲向鬼子汽车的桥。

此时,从青岛起飞的飞机一架架掠过头顶,公路上的运输车欢快地奔忙。40年前的春节,回乡的莫言和工友张世家喝酒,聊起了1938年的孙家口伏击战与公婆庙大屠杀。1985年,抗战胜利40周年,莫言在老家,一气呵成写出了小说《红高粱家族》,“谨以此书召唤那些游荡在我的故乡无边无际的通红的高粱地里的英魂和冤魂。”

20年前,莫言北京的家中挂起了家乡画家刘铁飞的画作《桥的回忆》,从此与青纱桥日日面对。

“我的祖先在桥上走过,日本人的汽车从桥上开过,牛羊在上边拉过粪蛋,儿童在上边采过花草,茂腔戏班子在上边唱过,张艺谋的《红高粱》剧组在桥上坐过。”

不能忘记300多个乡亲陈尸狼藉的惨剧,不能忘记军民同仇敌忾的气壮山河。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弘扬伟大抗战精神,2013年10月,山东省人民政府立了“青纱桥”“孙家口伏击战旧址”文物保护碑。在路口,高密设置了文化宣传栏,详细解说了这场真实发生过的伏击战。

离青纱桥不远处,2018年底,一名长头发的画家建起了一座气势恢宏的红高粱抗战馆。

2018年12月28日开放的红高粱抗战馆,现在成了山东省红色研学基地和潍坊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高密市委宣传部供图

这里没有炫目震耳的声光电,只有简朴的青砖墙,馆藏的3000多件实物是对日军侵华罪行的控诉。作为山东省红色研学基地和潍坊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红高粱抗战馆迎来一拨拨人参观。现场无声,对那场不可忘却的战争,人们内心翻滚。

这里有小说里“我爷爷”的原型刘连仁被日本人抓去做劳工,奋起反抗,穴居北海道13年才回到祖国的实物。莫言两次到馆参观,还把馆藏的一件日军披风写进了小说《晚熟的人》。

馆外,六七个品种的红高粱在烈日下或妩媚或傲然。馆内,刘铁飞创作的《柔情红高粱》《野性红高粱》《大地红高粱》系列,一幅比一幅令人热血沸腾。法国著名艺术家盖勒评价:它与梵高的《向日葵》一样,充满了生命的热情和激情。

20年前,中央美院毕业的刘铁飞最喜欢画的是人体和美的风景。因“非典”回到家乡写生,画过田里所有的植物后,刘铁飞有一个非凡的发现:“玉米棉花整齐划一,高粱高低不齐,随风起舞,耐旱耐涝,来了台风都刮不倒!”

后来,他在走家串户中偶然得到两件抗战的遗留物,听到一些老人讲的抗战故事,突然唤醒了身上的责任。从此,他像高粱一样扎根在高密东北乡的土地上,一点点垒起了这家红高粱抗战馆。“等这个馆群能健康运转时,我就将它捐给国家。”44岁就熬白了头的刘铁飞说。

如他的油画《魔幻红高粱》一样,刘铁飞在热烈地“燃烧”。他和“我爷爷”一样,是“东北乡的种”!

落日下回首,“红高粱抗战馆”六个字熠熠生辉。我们的眼前,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

2.东北乡,一个王国爱恨激荡

“我是一个来自中国山东高密东北乡的农民的儿子,能在这样一个庄严的殿堂里,领取这样一个巨大的奖项,很像一个童话,但毫无疑问是一个事实。”北京时间2012年12月8日零点30分,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瑞典文学院,中国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莫言这样感言。

童话是如何变成事实的?

我们前往高密东北乡寻找答案。事实给我们迎头两击:世上本无高密东北乡,莫言写得多了,就有了现在高密市辖的东北乡社区。高粱呢?过去这里是滞洪区,高粱是救命的粮食,雨水多,地势低洼,能坐船进去剪红高粱,现在高粱只用来酿酒了。

在市区的莫言文学馆里,我们找到了莫言的“坦白”。在小说《秋水》里,他第一次提到了“高密东北乡”。从此高高举起这面大旗,招兵买马,创建了自己的文学王国。

“高密东北乡”,莫言泛指的是高密东北地域,包括他出生的原大栏乡平安庄。此地是高密、胶州、平度三地交界处,曾经偏僻贫穷,土匪横行。对出生的那块“血地”,莫言爱恨交加,他想逃离土地,逃离乡村,先后四次报名参军,21岁才如愿以偿。

平安庄的莫言旧居,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参观者络绎不绝,还有00后的少年推着轮椅上的奶奶。这座建于1911年的普通北方民居,泥墙红瓦,东西两侧厢房已拆除。

低矮的门框,塑料蒙的窗户。走进去,简陋逼仄。两口大锅证明这里挤住过13口人。一间小房,一铺窄窄的炕,转身都困难,竟是莫言结婚生子的地方。人们议论着,不能相信在这里走出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2014年,张竹林拍摄的莫言和他的乡亲。精准扶贫的春风,“吹”开了人们的笑脸。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易禹琳 摄

一个人或许只有离开故乡,才能认识自己,认识故乡。

“莫言每年都回来。”诗人邵春生是莫言赴瑞典领奖的亲友团成员之一。

上世纪80年代,莫言回来过年,邵春生用自行车驮着莫言,路坑坑洼洼。他问莫言:你的小说语言咋那么夸张呢?莫言回答:你去看聂家庄的泥老虎就知道了。突然对面来了个车,车灯一照,两个人都摔倒了,差点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摔没了。

2012年,瑞典通知莫言得奖了,邵春生冲到莫言家,抱着他转了两圈,莫言自己没事儿一样,闲庭信步。第二天来了100多名记者。当晚,白岩松连线莫言,山东高密第一次在中央电视台“闪”了10分钟。

离开了家乡,莫言才明白,“我与农村的关系是鱼与水的关系,是禾苗与土地的关系。”找到高密东北乡后,他的人物、牲畜、风景和各色故事都落到了实处。1985年,莫言一口气发表了5部中篇小说。

在高密,我们确证只有这块土地,才会“长”出莫言这样的作家。莫言说:“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离莫言家三四百里地的淄川,300年前有个会讲鬼狐故事的“老祖宗”蒲松龄。莫言小时候,集市上有说书人。晚上,爷爷打着草鞋讲故事。

“高密四宝”之一的高密泥塑,展示了党的十八大以来当地乡村“生活富裕、产业兴旺、生态宜居、治理有效”的场景。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健 摄

在高密,何以莫言,一切有迹可寻。

旧居前,河洼蔓延,寂静无边无际。11岁辍学的莫言曾在这里孤身放牧,仰天看云,想象力蓬勃生长。2002年就预言莫言会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走在这旷野,泪流满面。那年春节,他们彻夜把酒言谈。也许,只有他们彼此明白故乡和童年对他们的意义,文学给他们带来的苦痛与欢乐。

为什么莫言的《蛙》里会有泥塑大师?《檀香刑》里为何有那么多茂腔唱段?《红高粱家族》里的九儿为何随手一剪就是蝈蝈出笼?为什么他的作品那么想象奇诡,色彩浓烈,语言宛如黄河泛滥,滚滚滔滔?

到了高密,体验“四宝”,去聂家庄看过“咕嘎咕嘎”叫的泥塑和扑灰年画,去齐秀芳家里看过她满屋粗细交织、刚柔相济的高密剪纸,再在饭桌上听一段茂腔,你就全明白了。

高密东北乡从地理的故乡到精神的故乡再到文学的故乡,莫言实现了他“超越故乡”的梦想:“一辈子只写一个小地方,但是这个小地方在某种意义上代表中国。”

21岁逃离故乡的莫言,又一次次回到故乡。

他举办文学讲座,为茂腔传承献计献策,为学校捐资……

“莫言像一棵树,把文学爱好者都拢过来了。”高密市作家协会主席张宏伟说。

高密人佩服莫言的低调、韧劲和不断突破,“你看吧,他还有高峰!”

5月,年近古稀的莫言在上海向作家王安忆透露,他想用后半生完成一个小说家向剧作家的转换。

3.高密,高粱辉煌

高密,一个被诺贝尔文学奖改变了的城市。外地人这样说。

“以前说高密在青岛的西北,现在说青岛在高密的东南。”本地人的自豪溢于言表。

每年,莫言会回到他位于山东省高密市南山的居所小住。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健 摄

如今,你去高密,想象不到,一座小城,它不仅有两个高铁站,还邻着潍坊和胶东两座机场。走在城区,大商场大酒店大剧院等大城市有的,这里一样不少。

往东北乡去,宽阔的旅游路是舒适的林荫道。蜿蜒的胶河一路相伴,曾经的洪水猛兽现在成了温顺美丽的国家湿地公园。河边柳树知了聒噪,有人长杆捕食。据说用大油炸透,沾盐入口,香酥无比。

美食也能成就一个作家。莫言就读的大栏小学内,建有一个莫言文学印象馆,莫言写作最朴素的缘起竟是邻居告诉他:济南有一个作家,一天吃三顿饺子。吃腻了野菜糊糊的少年莫言暗下决心,一定要当作家。

现在,在平安庄,吃,早已不是问题。

这里,百十栋平房呈“井”字形排列,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停着小客车或货车,院墙上有花草。一户敞开的院子里,56岁的户主王德军饭桌上堆着啤酒瓶,没事喝两口。他在泰迅智造上班,每天240元。家里有15亩地,妻子有加工渔网的副业。儿子和儿媳妇在城里上班,两个孙女上幼儿园。

卧室里,一面墙的照片光彩耀目,是祖孙三代的幸福生活展示,年过半百的老王夫妇还补拍了婚纱照。数百米外的莫言文学印象馆里,莫言20岁之前只蹭了一张堂姐的黑白照,穿了一个冬天的棉袄油乎乎地反着光。

谁能想到,高密东北乡的日子这样翻天覆地?

山东省高密市东北乡社区的莫言旧居,是一座建于1911年的普通北方民居。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健 摄

曾经,窗台上待客的一瓶酒,莫言每次偷偷地尝一口又灌点水进去。现在,莫言旧居前就有一家卖九儿酒的酒坊。旧屋比莫言家还破的杜老三,2012年得知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敏锐地回家创业。2013年11月,“精准扶贫”的春风从湖南湘西十八洞吹来,杜老三记住了“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八个字,甩开膀子干。他的酿酒车间和酒窖之大,让我们转悠了好一阵。

村子转角处,有一家“笔嘴书屋”,挂了“高密东北乡作家协会”的牌子。去年才成立的协会,竟然拥有会员67人。会长笔嘴熟练地签名赠书,他感谢这个时代,放言要写一部入选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长的小说。

2023年暑期,山东省高密市红高粱影视城“欢乐星光夜”流光溢彩,游客满园。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健 摄

入夜,距莫言旧居500米的红高粱影视城,流光溢彩,水雾如梦似幻,游客摩肩接踵,多半来自青岛。

这是东北乡新晋的网红打卡地。人们白天逛古城,在《红高粱》影视剧里穿越;晚上看演出,赏烟花,就着青岛啤酒吃烧烤。

“以前是高密人出去旅游,没有来高密旅游的。”红高粱集团党委副书记、副总经理李然信回忆,2013年《红高粱》拍电视剧,来了游客,高密才提出发展旅游。

2021年影视城开园那天,周边堵车长达5公里。今年暑期的“欢乐星光夜”,16万人次游园观灯听曲,卖冷饮、帮工的村民鼓了腰包。

9月24日,高密的“红高粱文化节”如期而至。自2010年开始的“红高粱之约”,年年不见不散。为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今年十八项文化活动,持续至10月6日。

“莫言是第一个在高密‘种’红高粱的,我们要好好打造红高粱品牌。”从市文旅局退休的张竹林自发成立了中国红高粱文化创意研修班,无偿为产品注入红高粱文化。

高密专门成立了红高粱文化研究中心。10月,习近平文化思想的首次提出,给了高密人更明确的发展方向,为弘扬红高粱文化,他们正憋着大招。

一阵欢呼声传来,红高粱影视城里,烟花在夜空炸裂,仿佛一棵棵红高粱恣肆起舞。

满城尽是红高粱。

【记者手记】

好客高密

有酒有故事

易禹琳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孔子是鲁国人,“好客山东”源远流长。

青岛人声称:“青岛是唯一一座喝啤酒吃海鲜不痛风的城市”,而莫言断言:高密东北乡是地球上“最能喝酒”的地方。他的小说《红高粱家族》酒香四溢,如今,他老家平安庄崛起多个酒坊,高粱酒深受八方游客欢迎。

高密人待客,不仅有酒,还有故事。

高密剪纸非遗传承人齐秀芳会“剪”故事。她把十二生肖的传说、高密女人的日常和莫言《红高粱家族》里九儿的故事,都剪进了自己的作品里。

聂家庄90后聂鹏会“捏”故事。他的非遗工作室进了中小学,非遗合作社带富一村人,捏泥塑“捏”出了“山东省乡村好青年”“高密好人”的励志故事。

退休了的张竹林会“种”故事。他把红高粱文化种在炉包店、铁匠铺,“高粱姐”孙美莹把热气腾腾的高密炉包开到了第四家店,小家碧玉的女铁匠綦梦琦携高密菜刀上了央视。

画家刘铁飞会“藏”故事。他的红高粱抗战馆里竟藏了一个国内规模最大、展出品类最多的奥运吉祥物大展,他和奥运的奇缘要追溯到伦敦奥运会。

红高粱文化研究中心的李大勇有一肚子故事,他正带领一帮人计划把莫言的故事和红高粱文化撒落到高密的土地上,让世界再次聚焦高密。

高密的故事,精彩还在继续。

莫言文学馆里的莫言照片。 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健 摄

【文学原乡】

我曾对高密东北乡极端热爱,曾经对高密东北乡极端仇恨,长大后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我终于悟到:高密东北乡无疑是地球上最美丽最丑陋、最超脱最世俗、最圣洁最龌龊、最英雄好汉最王八蛋、最能喝酒最能爱的地方。生存在这块土地上的我的父老乡亲们,喜食高粱,每年都大量种植。八月深秋,无边无际的高粱红成洸洋的血海,高粱高密辉煌,高粱凄婉可人,高粱爱情激荡。秋风苍凉,阳光很旺,瓦蓝的天上游荡着一朵朵丰满的白云,高粱上滑动着一朵朵丰满白云的紫红色影子。一队队暗红色的人在高粱棵子里穿梭拉网,几十年如一日。

——摘自莫言小说《红高粱家族》

来源:湖南日报

编辑:秦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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