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龚曙光、何立伟就新书《生死恋》展开了一场文学对谈。
活动现场座无虚席。
相关报道:龚曙光谈《生死恋》:王蒙以自己的生命关照中国社会历史进程
红网时刻记者 郭薇灿 蔡娟 袁思蕾 胡邦建 摄影 杨杨 长沙报道
深秋,当书香邂逅花香,一场午后关于爱情的文学对谈如期开启。
10月27日下午3点,由中南出版传媒集团主办,湖南新华书店集团承办的“为人心立碑,替世道存照——王蒙《生死恋》新书分享会暨文学对话”在长沙乐之书店天心店举行。
现场,伴随着轻扬的钢琴声,耄耋之年的“国宝级文学家”王蒙为读者分享了他写给世界的“情书”,并与湖南出版投资控股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总编辑,中南出版传媒集团董事长龚曙光,中国作协全委、湖南省作协名誉主席、长沙市文联名誉主席何立伟,围绕《生死恋》,展开了一场文学对谈。
“不管写什么,他始终把自己的生命摆进去”
“我不是非要写爱情,而是这些爱情让我写。”自《青春万岁》始,王蒙的小说创作已逾65年。纵观其创作生涯,从1950年代饱含革命激情的青春之歌与激荡文坛的震颤之音,到1970年代的异域风情与时代隐思,再到1980年代的艺术探索与内省哲思,直至1990年代的“季节系列”,他作为与共和国共同成长的文学创作者,用深情的笔触,描绘了中国社会的发展进步和文化的繁荣兴盛,见证并推动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
此次,王蒙带来新作《生死恋》,更是以锥心泣血的生死爱恋,为人心立碑,用欲说还休的命运流转,替世道存照。
此书的前言里有着这样一句话,“王蒙老矣,写起爱情来仍然出生入死。王蒙衰乎?写起恋爱来有自己的观察体贴。”正如龚曙光所说,虽然读着王蒙先生的书长大,但也与其他读者有着同样的好奇,一个86岁的人,怎样写爱情小说?
直到他读到这本书的时候,才明白这场生死恋是王蒙式的生死恋,是中国社会的生死恋。“王蒙先生用简短的爱情故事,概括了中国100年来社会的变迁。书中没有写任何社会大事件,而是把一个爱情故事真正牵到了社会生活变化最深的那一部分,那就是人心,那就是世道,就是每一个有血有肉、普普通通的人,在社会的碾压中,那一点生命的微光,那一根生命的豆芽,是怎样艰难生长出来的。”
龚曙光认为,《生死恋》中既有社会的刻薄,也有社会的宽容。在书中,王蒙虽然写到了生死,但没有声嘶力竭,而是处在一个非政治、非社会、非经济,但又与上述这些相关的生命状态。“我觉得王蒙先生给予我最大的启示就是,不管写什么,他始终把自己的生命摆进去。从最早的《青春万岁》中,他对生命发出的畅快呼喊;到后来的《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中,青春的生命遭遇的第一声叹息;再到后来,《以春之声》对于社会变化的欣慰感;当然还有获得茅盾文学奖的《这边风景》……这些作品里都有王蒙先生自己一份独特的生命价值。”
《生死恋》收录了王蒙最新创作的四篇作品,分别是中篇小说《生死恋》和《邮事》,短篇小说《地中海幻想曲》和《美丽的帽子》。《生死恋》写爱恨情愁生老病死,行云流水却力透纸背,家长里短却波澜壮阔,寄托着作者对世间万象人生悖论的深度思考。《邮事》为非虚构小说,讲述作者几十年来因为领取稿费而与邮政、邮储打交道的经历和感受。《地中海幻想曲》与姊妹篇《美丽的帽子》讲述隋如意有着显赫的家世、学历、荣誉和身份等,却在谈婚论嫁的问题上屡屡触礁的经历和心路历程。
写起小说来每一个细胞都在活跃
尽管窗外的小雨让空气中多了一份深秋的寒意,但活动现场却是热闹非凡,三位嘉宾的对谈不时引得现场读者的欢笑与掌声,来到现场的读者年龄跨度很大,甚至还有着许多拄着拐杖的老人。
“写小说太让人高兴了!”王蒙感叹,这种写作起来如醉如痴的幸福一如他在序言中幽默的说法:“写小说的感觉是找不到替代的,人写起小说来,每一个细胞都在跳跃,每一根神经都在抖擞,或者说‘哆嗦’,其实我更应该用的是‘嘚瑟’,连一只猫都能写活了。”
这恰巧也是让何立伟感到佩服的地方。“王蒙老师是86岁的少年,比18岁的少年更有魅力。”上世纪80年代,初出茅庐的何立伟和许多文学青年一样,对于其他作家有一股不服气的劲,但对于王蒙,何立伟却是服气的。“在那个年代的作家里面,王蒙是最有现代性的,他把西方现代小说的许多手法融入进来,行文就像语言的狂欢。”何立伟表示,读了王蒙的作品,忍不住会有一种写小说的冲动。
“我一直把王蒙当做我的恩师,在上世纪80年代,他推崇了很多新人新作,我也是其中之一。”何立伟表示,通过《人民文学》的平台,推崇新人新作,创造了一个新生代的文学生态,是王蒙一个不应被忘记的功绩。
何立伟谈到,从80年代读王蒙先生的小说开始,到现在的《生死恋》,他的行文都有一种汪洋之势,一泻千里,“意味着到现在为止,王蒙先生都是激情飞扬,状态饱满,思维敏捷的。例如《邮事》里很多地方都写了当下的生活,包括微信这种通信工具以及各种网络语言。证明他永远保持了自己的新鲜感和捕捉能力,永远不会和当下的生活脱节。”
龚曙光谈及最近文坛的两个相反趋势,一个是一批散文家讲散文的虚构,另一个是一批小说家在讲小说的非虚构。“虚构”和“非虚构”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他认为以现在读王蒙先生作品的角度来说,会有更大的意义。
“在王蒙先生近90年的人生中,他所经历过的事情,已经通过他的生命进行了典型化。也就是说,他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仍然记得的东西,其实是他经过了生命中无数人的典型化,再把它写出来的。所以,哪怕是‘虚构’的,也是典型化了的东西,是来自他生命中的东西。这其中蕴藏着王蒙先生的人生智慧,因此,这些所谓‘虚构’出来的作品,可能比他早年的作品,对我们来讲有更大、更多的价值。另一类即所谓的‘非虚构’,其实在文学史上是有的,我认为这将可能成为王蒙先生创作的又一个类别,而且会是特别有价值的东西。”
龚曙光说,在非虚构这一类小说中,最有名的不外乎《世说新语》。毫无疑问,《世说新语》是非虚构的,但他又被归类为小说,那么,“非虚构”的东西怎么又变成小说了呢?他认为,任何一个文学家所写的东西,其实都是带有真实性的,这个真实性,说的不是故事本身的真实性,就是情感经历的真实性。“只要以小说的情绪去营造一种小说的氛围,任何故事沉进去都是小说,我就是这么来读《世说新语》的。王蒙先生今后如果更多往这个方向进行创作,我认为,他写的东西就是现代的《世说新语》。”
明年我将衰老,今年我仍兴致勃勃
三年前,王蒙就曾在一篇散文中写过,“明年我将衰老,今年我仍兴致勃勃。……我仍然不能忘情于文学,忘情于奋斗,忘情于大地,忘情于人民。我写革命的豪迈、成长的代价、沧桑的热泪、生活的芬芳、人心的不渝。”
三年后,王蒙将这本《生死恋》视作“写给世界的情书”,希望用文学滋润普天之下的人生。
从《生死恋》到《邮事》,从《春之声》到《蝴蝶》,一种文学豪情依然如故,何立伟坦言,这是他读王蒙作品的一大感受。“《生死恋》故事很简单,但写得很丰富,写了当下社会一个人的一生,从生到死。写出了中国社会的复杂人性,以及对爱情、家庭和生死的那种复杂心理。”何立伟表示,哲学的最终命题就是死亡,很难说得清楚。他坦言,自己特别喜欢王蒙写现代生活,以及关于爱情、生死的那种无褒无贬的态度,这是对世态的一种看透,更是一种巨大的宽容。
在读者提问环节,王蒙也回应了自己为何在耄耋之年还能写爱情。他说,86岁也好,96岁也好,106岁也好,只要还活着,他对爱情应该就还有记忆,应该还有感触,应该有向往,应该有回忆。只要不是死人就得活着,只要是活人就有活人的情感,有活人的待遇,必须享受活人的待遇。如果写作,还得有这个系统性,有这个趣味,有这个“嘚瑟”劲儿的话,应该坚持写。
王蒙表示,去年热烈地纪念了改革开放40年,今年更加热烈地庆祝了新中国成立70年。这70年里,每个人命运的变化太有意思了,尤其是放到这样一个历史的过程中。就像爱情,什么时候都有,都有它不变的那一面,相互的吸引、相互美好的想象、相互的迷恋等等,但人们对爱情的体验又随时跟着这个社会的变化而变化。
正如龚曙光所说,古往今来,以生死阐释爱情的文学作品不计其数。与现今一些作家滥于煽情截然不同,老一辈作家更习惯透过历史和生活的厚重底蕴,让故事更具有人间烟火的质朴与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