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每年一到夏天，在老家小镇上，人们都要在灶间使出浑身解数，花样百出烹煮苦瓜，使劲儿地享受它的滋味。

简单炒食苦瓜，入口时瓜片脆嫩，丰腴多汁，清香和苦味突如其来，仿佛炸弹崩裂，瞬间把本来因为炎热而昏昏欲睡的味蕾们炸醒了。

在炎炎夏日里吃苦瓜，如醍醐灌顶，轻而易举打开了味蕾，前味是苦，这苦是霸道而活泼的，抢先出现，使人不由惊叹，后味却出现了甜，甜似乎被最初的苦所保护，更是苦柔软的内心宝藏，苦褪、甜更浓，互相缠绕，滋味绵长，正像老一辈人所说，“吃苦好开胃”。连中医理论中也有“苦味，入心经，泻火且燥湿”。

倘若在夏天里错过了苦瓜，生活之美终有不足。经常在早市街头，看到婆婆、妈妈们一拥而上围着某家苦瓜摊位挑挑拣拣，喷了水的苦瓜精神抖擞、如碧玉般好看，被她们小心地买走、放进提篮优哉游哉往家走，那样的人间烟火气息，不由让人心里熨帖。

想起家中老父亲也是爱瓜之人，早几年，他还在老房子里搭了个小巧的“瓜架”种苦瓜。

在那几年里，年初，父亲育好小苗埋在大花盆里，任它们悠然地在岁月里成长着，经过几番春露夏风相顾，又有父亲的细心呵护，这苦瓜长得可好了。

父亲和母亲迎来了苦瓜的丰收，他俩边摘边笑，兴奋劲儿宛若孩童，让人看着也觉得高兴。

收获下来的苦瓜，有半个巴掌粗，个个壮实，几乎有成人小臂长，它们的皮沟壑分明，那绿色不深，而是浅到发白，是粉粉嫩嫩的果冻绿，堆成小山，诱人开胃，此时真想直接啃一口生苦瓜解馋。

当然，母亲才不忍看我这粗暴吃法，她厨艺了得，清炒苦瓜偶尔为之，凉拌苦瓜、苦瓜滚汤、苦瓜酿才是她的拿手菜。

做凉拌苦瓜，这是一道创意菜，母亲先将苦瓜切片，用盐腌制、清洗滗去苦味，装盘，此时注入适量雪碧，放三粒咸话梅，又撒上一汤勺白糖，搅匀，然后放入冰箱冷藏一夜，第二天早上拿出来享用，脆、甜、酸、香，苦瓜的苦早已消失不见，这道小菜吃起来爽口又开胃。

而苦瓜滚汤制作起来很简单：锅中烧水，放油，水开后撒入切成薄片的苦瓜，迅速敲一个蛋花进锅中，最后放盐和白胡椒粉调味，这个汤不宜久煮，苦瓜微微变色，口感仍是脆的，蛋花很嫩，汤鲜美极了，一点也不苦。

最花心思的就是做苦瓜酿，要取大苦瓜切段、挖籽，充当酿肉馅进去的皮，然后剁肉馅，放入香菇末、盐、油、淀粉、五香粉等调味，把肉馅一点点填充满苦瓜皮，这便是酿，吃时需先煎后焖，用一点酱油调汁即可。出锅时，苦瓜染上酱色，口感绵软，其中的肉馅香滑可口，最为下饭。据说，苦瓜酿发源于客家人手中，然而在千百年过去后，它早就成为了湘南人共同的心头好。

这几年因为身体原因，父亲母亲已不再亲手种苦瓜，然而种瓜的经历终成了他们嘴里的骄傲：“你看外面买的苦瓜还不如我们以前种的好！”

一年年过去，我们一家人度夏吃苦瓜，倒也其乐融融。（文/潇湘晨报 甘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