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小平
父亲是长途车站食堂的一名厨师,人长得身材高大、性格豪爽、乐于助人、会一点武功,在单位颇受领导和同事的敬重。记得在他退休那年,车站去了两辆大班车,七八十人送他回乡下老家。为此,家里杀了一头猪,做了筲子打了豆腐,隆重搞了十几桌饭菜来招待,那天,我见到父亲一生中唯一一次喝了酒。
我们家兄妹六人,我是老满,父亲是五十岁时生下我的。因他长年在县城上班,我们接触不是很多,我印象中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的辣椒炒肉。虽然从事餐饮二十余载,天南海北的辣椒炒肉也吃了无数,但就是吃不到那个味了。
小时候,我们家里穷,莫说吃肉,吃饭都是问题。记得每年快到学校放假时,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县城父亲上班的地方,吃上一顿有辣椒炒肉的饭菜。那时,单位上管得严,上班的地方,小孩一般是不能去的,更不要说去吃饭,主要是怕我们偷吃。我记得有个姓余的食堂管理员,一看见食堂这些师傅和阿姨们的小孩去了,就会赶,他骂是“好吃鬼”。我一看到他,就会赶紧躲到父亲的宿舍一动不动。
那个年代没有大棚蔬菜,辣椒只有端午节后才有,是那种牛角椒,肉很厚,我看见父亲炒辣椒炒肉。把辣椒切成滚刀状,五花肉切成薄片后,先把猪油放在大锅(烧大块煤的锅)里炸,炸到锅里冒出淡淡的白烟,把五花肉放入煸炒,五花肉炒到有一点点焦黄成灯盏状时,再把切好的辣椒入锅,翻炒,炒到辣椒水分出来变软,加入盐和酱油焖一小会,不放水,起锅,一大盆辣椒炒肉就完成了。菜里,辣椒里面的水分和五花肉炸出来的油已完全融合在一起了,泛着油光,热气腾腾,香飘四溢,让人口水直咽。炒完了菜,父亲就会给我四两饭票、二角钱菜票,叫我到窗口阿姨那里去打一碗饭和一勺辣椒炒肉(阿姨会心照不宣打上一大勺),我再端到食堂角落的桌上吃(怕人家说闲话)。到了饭桌上,我会迫不及待地浇点辣椒汤到饭上,吃上第一口汤汁浇过的米饭,舌头马上是又辣又烫又香,再吃上两三口辣椒和肉,瞬间,只觉得一股辣香从喉咙涌上来,那份舒爽真是无法名状……此时,额头上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继而向前胸后背蔓延,一碗饭下来,全身湿透,酣畅淋漓,再打上一个饱嗝,饭没醉心已醉.....
父亲是1999年春天走的,那天正好下着小雨,很冷,但他走得很安详。
拾起这份记忆,记下这段文字,作为对父亲的怀念!
(作者李小平,江西省修水县餐饮协会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