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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网时刻新闻 记者 刘志雄 陈奥男 长沙报道
谈起老师会哽咽,面临抉择会纠结,但他是老师心里的好学生,学生心中的好老师。他爱看书,会讲课,说自己当初选题不知天高地厚。他是赵中伟,中南大学教授,湖南新晋的中国工程院院士。
11月27日8点45分,赵中伟走进科技楼,比与记者约定的时间提前了15分钟。这是今年院士增选结束后,赵中伟在媒体前的第一次亮相。采访是在临时收拾出的一间小办公室进行的,一张3平方米的桌子,记者围了一圈。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南大学教授赵中伟(中)和他的团队在一起。
近乎哽咽的现场
采访过程中,赵中伟几次提到“老先生”。有他导师赵天从和李洪桂,还有位恩师任鸿九。
11月24日,在国外探亲的任鸿九老先生给赵中伟写了封信,有祝贺、有感慨、有关怀、有嘱咐。说起这封信,赵中伟便红了眼,手捏紧又放开,到嘴边的话突然没了声。
“他一直惦记着我们,惦记着中南的发展。”赵中伟缓了好一会,说,“他是那么好一个人,他帮助别人是种本能,他爱祖国,爱中南……”
信中提起了赵天从,提起赵老先生的道德文章,任鸿九希望赵中伟向赵老先生学习,不忘家国大义,不忘学科发展。“他写信给我,我就很激动,当时看得流泪。”赵中伟说,赵天从是中南矿冶学院圣人般的人物,是在兵荒马乱中,能从国民政府争取5万银元从广州运回锡矿山给职工解困。赵天从教授是我国也是国际上有色金属冶金,特别是锑冶金的顶尖专家,也是一座精神丰碑。
赵中伟曾在早年获得湖南省优秀教师时说,“自己很幸运,能够遇见如此的恩师。先生们清贫自持,律已甚严,惟以治学授业为乐,珍贵的精神财富和一脉不绝的学术薪火,令我长揖驾前,永志难忘。”
“有这样的老师代代相传,受他们影响,我应该对学生好点,对科研好点,做出成绩来。”赵中伟说。
在赵中伟身旁一起接受媒体采访的,有他的99级学生刘旭恒。“听赵老师的课是种享受,他能把很难的知识点通俗易懂地讲出来,冶金报国的理念,也在他这言传身教。”刘旭恒说。
刘旭恒分享他上学时做实验的场景,学生们躲在赵中伟后面,看老师控制各种环境变量,确定实验没危险了,才让学生们上手操作。
因为课讲得好,总有学生在外给赵中伟“吹牛”。有次赵中伟和某冶炼厂头回打交道,厂长问赵中伟能不能合作解决一个炉渣处理技术的难题。赵中伟不研究这个,只是给学生们上过相关的课,让学生误以为技术顶级,便介绍到了厂长那。
“讲课要让学生明白、心里透亮,教好的学生都是口碑。”赵中伟现在还要给本科生讲《冶金原理》等课程。
不知天高地厚的选题
团队获得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的选题——钨钼分离,赵中伟还记得最初涉足时的情景。
“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跟着老先生读书,周末和师兄弟到老先生家里,推开门就可以吃饭。”赵中伟回忆,“有个师兄说钨钼(分离)是国际难题,我们那时候太年轻,也不太懂这些,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要做研究,就做这个国际难题。”
实际上,赵中伟硕士论文题目没有定这个题,但有了这个念头后,闲了就看书,查阅资料。到博士,这个题也没进入正式选题,博士快毕业时,才有了点自己的想法。
赵中伟喜欢看书。互联网还不发达时,他常在图书馆一坐就是半天。“无论做冶金还是其他的研究,如果你只看自己专业的书,只看教科书,是有问题的。”赵中伟说,“不看书,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但看了书,照着别人的做,也没创新。”
所以要怎样看书?赵中伟觉得,除了自己本专业的,还一定要看专业之外的书,要多读书,还要避免形成“紧箍咒”约束认知,跳出书本,解决问题。
“科研也好,教学也好,都要解放思想。”赵中伟说。
此前,钨钼分离在国外有多种方法,但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例如硫化钼沉淀法,会冒出剧毒的硫化氢。实际上很多相关学科从不同角度研究了钨和钼的性质及变化规律,某些特定条件下它们性质差别就会变得比较大,“搬”回来可能就会分离钨和钼。
赵中伟看了很多书,如成矿地球化学中,钨和钼的行为区别就很大。
“很多新的启示,我们搬回来尝试,千难万苦,最后‘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灯火阑珊处’。”赵中伟说,搞来搞去,最后其实是很简单的方法。
以前要分离元素,大家普遍的认识是加吸附剂、沉淀剂、萃取剂等有机试剂,最终,赵中伟团队突破常规,加入金属试剂,就可以把钼除去,实现钨钼分离。那是选择性沉淀法钨钼分离技术的灵感乍现时刻,现在全国几乎都在用这项技术。
2003年,赵中伟在广东某企业现场进行高浓度离子交换的试验。(资料照片)
人生路口的抉择
相比选择科研方向上的笃定,赵中伟有几次站在影响更加深远的人生路口,他也犹豫过。
第一次抉择在初中毕业,赵中伟选择读高中。身在农村,读中专早点毕业参加工作,是当时大多数人心中的更优选。当时有亲戚问赵中伟后不后悔,要不要改志愿去读中专,赵中伟也担心三年后能不能考上大学。“但我想读大学,想做研究,我当年清楚自己,就要把书读完。”赵中伟说。
第二次抉择在博士毕业。是去企业?去做行政工作?还是留高校?“当时北京某机关有个岗位可以去,我各方面条件都符合,离我河北老家还近。”赵中伟现在还记得很清楚。1995年10月,完成博士论文答辩,一个个选择就摆在面前,赵中伟犹豫了两个多月。最终还是决定,留中南,做科研。
第三次抉择是2000年,赵中伟结束为期两年的日本留学。“当时日本的经济条件比国内好得多,而且研究的生物陶瓷材料也是热门。”选择回国,赵中伟没说什么家国大义,只是说和教育部签了合同,当然要守约回来。
说给年轻人的话
在改革开放早期,搞科研很神圣。赵中伟觉得自己还是适合留在学校里。
“现在,年轻人不一定非得做科研。”赵中伟说,年轻人想当个明星、当个企业家,都挺好,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讲诚信,做科研就好好解决问题。“但最终,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多少要有点家国情怀。”
赵中伟当初选择稀有金属冶炼,是受当年大学班主任刘茂盛老师影响。老先生说,稀有金属并不一定稀有,但分布相对分散,人们接触的晚,对它的认识也就不像大宗金属那么深。它的物理化学性质、冶炼过程存在的问题多一些。
“做科研不就要捡有问题的地方做吗?”赵中伟用自己的经历,想和年轻人说,选择未来科研方向,有一定的方向感,总比随波逐流好些。
能有今天的科研成就,赵中伟认为既要靠长期积累,也要有团队协作。从接触钨钼冶金开始,他就一直在扩展相关知识面。走上科研这条路,就注定赵中伟的娱乐活动要少一点,他上学时没有互联网,就在图书馆翻书,一本一本翻过去。
“久了就有点认识,科研没有积累是不行的。”赵中伟说,“搞工程研究,还要有团队。两个人抬得起一架钢琴,但一个人搬不动半架钢琴。”在赵中伟看来,中南大学多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质性的科研团队,科研上共同协作,朝着一个方向一起走。
源自中南矿冶学院建院元老们的创新意识,结合了湖湘本土敢为人先的奋斗精神,中南大学形成了协同一致有组织攻关的传统,这是赵中伟这么多年在中南最深的感受。
赵中伟说:“个人渺小,平台伟大。”
来源:红网
编辑:张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