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春连抚摸儿子受伤的脚，询问儿子的伤情。（记者 方阳 摄）

　　红网湘潭站11月13日讯（湘潭日报记者 冯叶）2004年4月2日，傍晚时分，湘潭的夜晚还有些湿冷。56岁的戴春连强扭着老公，拖拉着孙子，给出远门的小儿子赵谦虚送行。儿子是和老头闹脾气走的，虽然喊着“不赚到钱不回来”，但戴春连是最了解的，儿子再犟，能不要这个家？

　　“放心，爸爸一定给你买玩具飞机。”赵谦虚边向10岁儿子保证，边往车上登。戴春连都腾不出手来挥别，长途汽车就把儿子带走了。当时，戴春连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别就是10年，也没有想到儿子10年后的突然归来，会以那样一个面容和姿态。

　　儿子突然失踪

　　“妈，您过得还好吗？”2007年，离家三年的赵谦虚给家里打来了电话，一听见儿子的声音，戴春连就哭了，“儿子，你快回来吧，你爸没了。”

　　赵谦虚走了不到一个月，老头子被查出肺癌晚期，不到半年便过世了。一听这话，赵谦虚许诺马上回家。可半个月过去，儿子还不见身影。戴春连放心不下，于是打电话去催。可是，接电话的并不是赵谦虚，再拨时，他的手机显示关机了。

　　一天、一个月……半年过去了，戴春连再也等不下去，她怀疑儿子是入了传销组织，不然不会突然失踪。于是，她拖着大儿子湖南、广东两地跑，可都没有找到。

　　2008年，赵谦虚走的第四年。戴春连的大儿子车祸去世。戴春连没心思找赵谦虚，甚至也没心思哭自己命苦了。每天，孙子上学以后，她就买菜做饭洗衣服，盘算每个月1000多元的退休工资怎么养活两口人。

　　日子平常地过着，只是戴春连白了头，家也搬了。

　　10年后的重逢

　　2014年10月31日上午九点，戴春连在楼下市场买菜，电话响起，是退休前的同事王菊云打来的。“戴妹妹，告诉你一个特大好消息！”戴春连心里一咯噔，“你家谦妹子找着啦！”戴春连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端起水杯喝了口凉水，一半洒在了衣服上，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撒开腿往厂里跑。

　　厂里的谢会计告诉她，赵谦虚现在人在外省，被安置在当地一个救助站里。“不用你们送！我来接！我来接！”戴春连在电话里对救助站工作人员喊着。两天后，她来到湘潭市救助站。工作人员听说事情经过后，对赵谦虚的个人信息进一步甄别和落实，确认无误后，当即决定协助戴春连接赵谦虚回家。

　　11月4日凌晨五点多，戴春连和弟弟及湘潭市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一道，驱车5个小时到了湖北的救助站。对方工作人员让她在休息室等待。这几分钟，对戴春连而言，异常安静，时间仿佛停止了。

　　几分钟后，一阵不同于正常人走路的声音靠近休息室，戴春连一抬头，就见着了10年没见的小儿子赵谦虚。

　　不敢提及的过去

　　赵谦虚知道，自己的样子把老母亲吓着了。也难怪，他离家前170多斤，现在不到100斤，右脚上缠着纱布，双手还拄着拐杖。

　　戴春连的哭声让犟脾气的赵谦虚也没能忍住，10年来，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珍重地抱着，拉着手，抚着头。简单地吃过中餐后，一行人往湘潭赶，这是戴春连强烈要求的，必须马上回家！可回程五个小时里，母子俩并排坐着，却没说一句话。

　　赵谦虚这10年的遭遇，戴春连没敢问，还是在我们采访时，她才听了个大概。

　　负气出走的赵谦虚在头几年，混得很不如人意，因此觉得“没脸回来”。后来，他听人说广州郊区有个厂子很赚钱，也没问是做什么，就跟着人去了。

　　那天，赵谦虚坐了四个小时车，到了一个偏远乡村。“全是破房子和砖，我转身就跑”，可很快，两个人按住了他，抢走了手机和身份证。接着，他又被带到宿舍，一个不到10平方米却住了10多个人的大通铺工棚。

　　第二天，赵谦虚发现，这个厂子有大概60多个工人，被七八个监工管着，早上五点出工，晚上十点收工。赵谦虚确信：这是进了黑砖窑。

　　生活才刚刚开始

　　听儿子说起过往，戴春连只是低头听着，没敢看，没敢发问，也没敢把眼泪流出来。

　　“每天都在码砖，日子过得都麻木了，不知道到了哪年哪月。”这6年里，赵谦虚一天天消瘦，后来才知道是得了糖尿病。赵谦虚和工友们一天天熬着，等待奇迹的发生。

　　直到今年的一天，工友码砖时，一个不留神，一大段砖墙倒了下来，压了6个人，赵谦虚是其中一个。“有的躺在血地里当场昏死过去，有的受重伤，我是受伤最轻的，只砸到了脚趾。”可能正是这次意外，厂子老板似乎不见了，监工们也不再像往常一样盯得死死的。

　　事故发生后的第五个晚上，赵谦虚瘸着腿，连夜出逃。“跑了四五天总算回到了城里”，他一路打听，找到了当地救助站。

　　在当地救助站的帮助下，他被送到医院治疗，但中趾因受伤过重被迫切除。最终，消息传回了戴春连原工作厂矿，赵谦虚这才安全回了湘潭。

　　11月4日晚上8点多，他们一家人回到了位于高新区的新家。

　　赵谦虚推开一间小房的门，床上是新被子、新枕头，他原先的衣服被整齐地摆在柜子里。一回头，满脸泪水的戴春连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