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名光荣的部队老班长,到一名殡仪馆的遗体搬运工,其中的落差有多大,只有涂新军知道。
自从当上了南县殡仪馆的遗体搬运工,一位曾经对他十分看重的远房叔叔,再也不让他进家门,连电话都不太愿意接。一名老战友的妈妈住院,他去医院探望,人家在病房门口堵住他:你回去吧,老人家迷信,知道你干那个,看到你就怕。
涂新军说,我理解他们,所以我尽量不去打扰他们。
此后,为了减轻别人的心理负担,每次自我介绍时,他只说,我是民政局的办事员。
温情的手
不时要面对这世界最残忍的别离,从心理到生理,做遗体搬运工确实一点都不轻松。
2008年盛夏的一个深夜,省道南茅线上发生一起交通意外事故,车上6名乘客全部遇难。忙碌了一天的涂新军同志刚刚入睡,接到电话后立即驾车赶赴现场。
现场一片混乱,遗体血肉模糊,公路上、运河边横七竖八的摆着死者的四肢。涂新军没有犹豫,迅速跳下车,赤着一双温情的手,一步一步,一手一脚将破碎的肢体拾进装尸袋。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淌,全身衣服已被浸透,而他顾不上擦一把汗,强忍着刺鼻的血腥味,借助微弱的月光将一具具遗体分开、拼合、整理,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一具具遗体完整地拼合在了一起。
围观群众被感动了,有的递毛巾、有的帮忙扇风、有的主动抬运遗体。闻迅赶来的死者家属一把抓住他满是污血的双手,含着泪感激地说:“亲人啊,你是我们的亲人,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人!
涂新军说,我们殡仪职工存在的价值就是展现死者最完美的一面,让死者更有尊严。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天,一场车祸夺去了一位年轻人的生命,玻璃碎片损毁了他的面容,亲友提出帮死者整容。而殡仪馆受条件限制没有这项技术服务。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涂新军回家拿出妻子的化妆用品,耐心地帮死者整理了面容。激动的逝者亲友当即拿出一个2000元的红包要给他,被他婉言谢绝。
坚定的手
跟遗体打交道,很少有人不产生心理阴影。
有时候晚上睡在床上,妻子会发现涂新军突然颤抖得厉害,似乎是在做噩梦。把他推醒后,为了不让妻子害怕,他什么都不说。次数多了,怕妻子担心,他只好独自睡另外一间房。
涂新军曾有机会离开这个岗位。
2009年3月,南县民政局进行岗位调整,鉴于他表现突出,局里拟调动其到县光荣院担任副院长。他却主动提出,要求到火化班从事遗体火化工作。
火化班需要熟练掌握必须的技艺,并且在南县殡仪馆代代传承,一旦上岗,还没人在轻易离开过。
进入火化班后,在老师傅的指导和帮助下,涂新军广泛阅读火化基础知识,在短时间内就熟练的掌握了火化操作常识,并于第二年接任了火化班班长职务。
实际上,天生就有敏感性鼻炎的他,一闻到尸体的腐臭就会反胃呕吐。一天晚上,涂新军独自一人承担起已在水中浸泡了六天的腐尸火化任务。遗体刚进炉,刺鼻的恶臭就弥漫了整个操作车间,但他没有退缩,而是坚定地点了火。
腐尸被火烘烤后,臭味顿时增加了几倍,此时,他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翻腾的胃酸,先后呕吐了四次,而每次他都只是简单地冲冲头、漱漱口,用热心丧户递给他的毛巾捂捂嘴,然后又继续工作,直到将遗体完整的火化。
为此,他两天未进一粒米,只喝了几口清水,就这样时间一长,年轻的他落下了胃病,但他从不后悔。当亲友问他为何这样坚持时,他只回答了一句话:能在人生终点站担任守护工作,我感到光荣和自豪,就让那些带着世俗眼光的人去评说吧。
2012年,他又有了离开的机会。多年未见的一名战友找到他,邀请他到广西南宁管理建设工地,并承诺每年给他10万元以上的固定收入。这相当于涂新军当时收入的三倍。亲友动心了,反复劝说他停薪留职,但都没能说服他。涂新军依旧用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作为军人,就要干一行爱一行,切不可龙头蛇尾,追求拜金主义。
“冷酷”的手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涂新军不仅不能给家人“长脸”,还常常爽约。
一个周末的下午,几次失约的涂新军答应陪儿子观看马戏表演,结果前脚才出门后脚就接到正在火化的火化炉出故障的电话。
儿子知道爸爸又要失约了,撅起起小嘴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但他是班长,他知道,必须及时作出处理,时间耽误太久,将会激发死者家属的情绪,从而引发矛盾。
望着儿子期盼的眼神,涂新军只好对儿子撒谎,“爸爸去一下,马上就回来陪你看表演。“信以为真的孩子这才开心地放开小手,目送着他渐渐的远去。
当涂新军赶到殡仪馆时,一具遗体正好火化一半,而火化炉因油路突然堵塞已无法继续火化。他当机立断,用另外一台火化炉替代进行火化。打开火化炉,刺鼻的恶臭和炙热的高温迎面赴来,受到刺激后他连续呕吐多次,但他边捂着肚子边召集值班的同事,顶着恶臭和高温,用手一点一点的将未火化完的遗体残骸拾出火化炉,认真拼凑后抬放到另外一台火化炉继续火化,圆满完成了工作任务,亲属的情绪也得到了安抚。
等忙完工作,已是晚上九点,疲惫的他打开家门,儿子早已哭累了睡熟了,茶几上摆放着孩子写的日记:爸爸,您又失约了,我知道您不是故意骗我的,您有您的工作,您有您的责任,我能理解您的工作,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爸爸,永远爱您支持您!
来源:红网
作者:廖洁 张新元 李锋
编辑:李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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