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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谈无人洲时 我们在谈有故事的人

来源:红网 编辑:李丽 2017-09-24 10:4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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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洲航拍,傅家洲与橘子洲有桥相连,洲上曾经出产的萝卜娃娃菜、青排菜非常有名。组图/潇湘晨报 刘向军 刘子洋

无名洲上被淹死的构树上爬满葎草,它的花是做啤酒的原料。

香炉洲的杨树林长得茂盛,岸上的不少渔民,依旧喜欢来洲上种菜,放牧牛羊。

龙洲存留下来的两个小洲隔水相望,像个不规则的惊叹号。

卧于江心的无名洲南宽北窄,像个锥子。它分为两段、前后只有100米左右。

龙洲上一栋掩映在柳树里的铁皮屋,屋外摆放着桌椅,几个茶杯落满灰尘。

无名洲洲头像个正在使用的码头,钓鱼者在此安营扎寨。

香炉洲洲头,灯塔伫立,在夜里指引着航船的人们。

苍耳是甑皮洲的统治者,一阵雨过,苍耳显得更加嫩绿。

无名洲中心,一栋坍塌的房子,在相对滞后的卫星图上,还能看到这所房子曾经的模样。

  长沙的江心洲,总是与城市若即若离,处于城市之中,却又远在城市之外。

  除了橘子洲、傅家洲、月亮岛、巴溪洲,要抵达其他小洲并不容易。

  9月,我们登上湘江长沙段的无人洲,城市生活中久违的苍耳,草丛里突然惊起的鹭鸟,还有那些尘封的与水抗争的故事,都是城市里难以遇到的惊喜。

  无名洲:“以前洲上的西瓜蛮有名”

  黑石铺大桥南向300多米的第一个小洲,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在新闻报道里,索性以“无名洲”称呼这个小洲,南边与它相望的是已建成公园的巴溪洲。

  9月18日上午,我们来到黑石铺大桥,询问在闸口钓鱼的人,他们多用“那个洲”来称呼“无名洲”,“那个洲以前北边延伸到黑石铺大桥,南边快与巴溪洲连上了。”尽管描述得具体,我们依旧难以想象这个被截成两段、前后只有100米左右的洲岛本来的模样。如果你打开手机地图,还能看到小洲原来的形状,南宽北窄,像个锥子,卧于江心。

  “以前洲上的西瓜蛮有名的。”谢未兵住在黑石铺大桥西岸,年轻的时候经常游泳上洲玩耍,看着无名洲渐渐荒芜,也见证了小洲慢慢变小,“以前,每天十几条挖沙船围着挖沙,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洲被挖没了。”

  在翻阅各种资料后,在《望城县水利志》中找到了这个无名洲的记载,“外洲:位于巴溪滩下游500米处,洲长1800米,面积720亩,地属坪塘镇。植有意大利杨。”

  “无名洲”,是我们探访“无人洲”的第一站。横卧江中的小洲看似不远,划皮划艇却花了近20分钟的时间,才在一片泥泞中上了洲。岸边的芦苇几乎形成了一道屏障,让人无法逾越,我们只能绕着洲前行,寻找能够进入无名洲的地方。

  “这是葎草,有倒刺。”同行的摄影提醒,好不容易绕过了芦苇,却又被一片葎草挡住了去路,葎草在这个荒芜的小洲上野蛮生长,肆意蔓延,像是专门为登洲者设置的障碍。葎草地中还有不知道是谁栽种的一片玉米,被葎草缠绕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或许栽种玉米的人也从来没有指望过收获。

  路是我们强行开辟的,穿过一片葎草,走到洲的中心,一栋房子坍塌成一堆,在相对滞后的卫星图上,还能看到这所房子曾经的模样。房子边有几棵被洪水淹死的构树,枯枝上还挂着前两个月洪水冲过来的杂草。不难想见,前几月的洪水,把整个岛都淹没了。

  正当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久没人踏足的荒岛,小心翼翼防备杂草丛中的虫蛇时,却听到了一阵狗吠,一抬头,三条狗在洲头对着我们张牙舞爪,等到我们走近,它们钻进芦苇荡里,悄然无声了。

  洲头更像是一个正在使用的码头,有水泥浇筑的平地和台阶、废弃的缆绳和自来水管。几根鱼竿整齐立在岸边,一顶帐篷是钓鱼人遮阳避雨的。我们走近帐篷,却并不见人,刚刚逃开的一条狗躲在帐篷里,小声叫唤,不敢出来。在我们离开时,依旧没能等来那位在此安营扎寨的垂钓者。洲上的居民离去之后,那些像无名洲一样耐得住寂寞的垂钓者,成了小洲最忠实的陪伴者。

  傅家洲:玉和酱菜只用这里的青排菜

  橘子洲往北,走到洲尾,一座桥连接着傅家洲。橘子洲是长沙城市坐标,来到长沙的外地人,橘子洲是必然要去的,而与橘子洲相连的傅家洲,却极少有人进入,它并不对外开放,有专门的守洲人。

  与守洲人沟通之后,我们得到了进入傅家洲的许可。傅家洲并不像无名洲一样荆棘丛生,三条交叉的马路几乎贯穿了整个洲岛,构树、柳树、意大利杨,分布在马路两边。走在马路上,树木遮蔽了视线,甚至感觉不到置身河洲之上。

  洲上确是无人的,有的只是路旁浅水坑里不时被惊起的白鹭,和树丛中扑翅不知名的鸟。苍耳和葎草占据了空旷的平地,偶尔也能在杂草丛中发现一两株南瓜藤蔓和金黄的南瓜花,傅家洲曾是长沙重要的蔬菜种植地,这里的萝卜娃娃菜、青排菜非常有名,玉和酱园做酱菜只用傅家洲的青排菜。上个世纪60年代,傅家洲集聚了100多户人家,多以种菜为生。2001年11月,长沙市政府制订实施橘洲整体搬迁方案,傅家洲的居民陆续搬离,曾经的菜地如今已被杂草树木掩盖了。

  守洲人周世运是茶陵人,接手这份工作一个多月,有一个同伴回了家,傅家洲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工作是阻止游客进入傅家洲和巡逻,“一是防火,二是怕有人到水边去发生意外。”不过有时遇到傅家洲的老居民故地重游,周世运也会行个方便。

  这份工作远比他在家务农轻松,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早上起来徒步到万达后面的菜市场买菜,顺便蹭一会无线网络,下载几集电视剧,然后回到洲上,守着无人的傅家洲。

  “我们是第三批了,前面的两个安徽人,干了两年,觉得太孤单,辞职了。”周世运拿着手机边看电视边说,他觉得有了手机,洲上的时光并不难消磨,“另外一个守洲人年纪较大,只能到处转转,或者坐着发呆。”

  周世运对于傅家洲的了解,来源于前两个守洲人的讲述。他告诉我们,在洲上的人搬走以后,有两个沙场的老板住在岛上,“他们就住在这里。”周世运指着旁边的一个作为临时住所的集装箱说,沙场老板在傅家洲上养了几匹马和羊,“马在涨洪水的时候游走了。”守洲人看着马游向岸边,却又无能为力,“四只羊可能还在洲上,我每天都去洲上走走,一个多月了,羊的影子都没看见。”找羊,成了他每天散步的一个念想。

  龙洲:“移洲”后的不规则惊叹号

  明崇祯《长沙府志》记载:“捞浏之水入湘江后,被龙洲所拦,水激而上流至白泥厂。星家谓长沙水口有逆流,此极贵之尊也。”星家的说法过于高深莫测了,从防洪的现实角度来说,“水口有逆流”是龙洲严重阻碍了湘江、浏阳河、捞刀河的行洪,洪水来临,龙洲首当其冲。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极贵之尊”的龙洲在2005年被“移洲”,原本洲长1200米,面积达到330亩江心洲,只余下200多米,30多亩,在三汊矶大桥上俯视龙洲,存留下来的两个小洲隔水相望,像个不规则的惊叹号。

  9月19日,我们乘坐长沙县地方海事处的海事船登上了龙洲。“以前,龙洲一直延伸到捞刀河口。”船在洲边停下来,船长黎建民指着远处的一处桥洞说,那里是捞刀河与湘江交汇的地方。洲上倒扣着两艘渔船,洲上苍耳长得齐整,像是人工栽种一般,洲尾的一片苍耳被割倒,大概是有村民上洲准备开荒。

  在柳树的掩映里有一栋用铁皮临时搭建的房子,屋外摆放着桌椅,几个茶杯落满灰尘。周边是一处房屋残垣,“像个农家乐呢。”同行人打趣。龙洲这里有太多人类的痕迹,并不显得荒凉,在湘江环绕的小洲上喝茶、看着三汊矶桥上的车辆往来,倒是件惬意的事情。

  “这个洲上人数最多的时候,有100多人。”黎建民说,“洲上居民27户、99人,其中渔业组23户、65人。属霞凝乡兴隆村龙洲村民小组。主要种植油菜、玉米、蚕豆、黄豆等作物。跨水于五合垸种有稻田兼以捕鱼为业。”《望城县水利志》记载的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龙洲,大约也是龙洲原住民们几百年的生活方式。

  1998年,湖南遭遇百年不遇的洪水,整个龙洲被淹没,市政府把洲上的居民集体搬迁到了戴家河定居。2005年,捞刀河截弯取直,入湘江口北移2公里,正对纵卧湘江的龙洲。“移洲”也就被提上日程。大型挖泥船将这个上万年时间沉积的江心洲“修剪”成如今的模样。

  现在的龙洲对行洪影响不大,反而成了湘江与捞刀河之间的分水线。湘江涨大水时,洪水不再倒灌捞刀河。捞刀河涨水时,也不再会使湘江形成“顶托”现象。

  香炉洲:“洲上种的萝卜又大又甜”

  从龙洲出发,沿着湘江顺流而下。过了湘江大桥,大型的船只就多了起来,深水码头停泊着来自各地的货船,江面船只往来,显得热闹。

  穿过狭长的月亮岛,远远望见一座灯塔,那里就是香炉洲了。在香炉洲洲头靠了岸,洲头是一片湿软的细沙,被拾掇成了菜地,一畦萝卜菜刚长出新芽。往洲心走,需要顺着楼梯爬过一道铁丝网。加拿大杨碗口粗细,大概有十几年的树龄,踩着杨树的枯叶,窸窸窣窣,有些秋天的味道了。

  住在岸边回龙村的渔民吴有力,是在我们登洲的时候开着渔船过来的,像是好奇,也像是来守护他的菜地。“杨树啊,种了14年了吧。”吴有力将渔船停稳,解释道。他常年在江上捕鱼,这些杨树是他看着长大的。

  除了捕鱼,在香炉洲种菜似乎成了吴有力祖辈留下来的生活方式,“1958年以前,我们家一直住在香炉洲,打鱼、种菜。”1958年的大洪水冲垮了他家洲上的房子,于是举家迁到了岸边的回龙村,依旧打鱼为业,却也从来没有离开过香炉洲,香炉洲是他们的菜园。

  “有萝卜、白菜、红菜苔、香菜,反正是自己吃的,想吃什么种什么。”洲上的沙土适合种菜,并不需要打理,唯一让他担忧的是洲上的牛羊,为了防止牛羊吃菜,他在洲头围了一圈铁丝网。过往的船只也会偶尔上洲摘几棵菜,对偷菜的人,吴有力显得无可奈何,“不可能天天守着呀。”

  7月的洪水水位依旧能从灯塔的痕迹看出来,“高出香炉洲有两米吧。”吴有力的菜地自然也没能逃过这场洪水,“只是点蔬菜,没什么损失。”这些在洲上与水争地的人们似乎有天然的乐观,在洪水退去之后,吴有力很快拾掇了新的菜地。“洲上种的菜好吃,特别是萝卜,又大又甜。”他指着那嫩绿的菜苗,邀请我们在萝卜收获的时候到香炉洲吃他种的萝卜。

  在我们乘船离开时,一群牛出现在香炉洲的岸边,它们嬉戏、玩水,一只牛背鹭调皮地在牛背上来回跳跃。

  甑皮洲:苍耳代替芦苇成了“统治者”

  9月19日下午,雨,在望城区地方海事处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往湘江长沙段的最后一个江心洲——甑皮洲,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甑皮洲在湘阴县沙田垸与望城县乔口镇交界处,从望城区地方海事处出发,大概二十分钟。在一片烟雨中,甑皮洲慢慢清晰起来。

  关于甑皮洲洲名的来由,当地有不少美丽的传说,有的说是一个渔夫不小心将一块金子甑皮掉入河中,形成了甑皮洲;也有的说是因为乔口镇的一位师傅,提着甑皮跳入河中,舍生取义挡住了洪水;而比较可信的是甑皮洲原本的形状是圆形,像块甑皮,后来泥沙堆积,才成了长条形。因为下雨,没办法航拍,地图上的甑皮洲像个犁湾,静卧湘江之上。只是不知道,甑皮洲是否也像龙洲一样,已改变了模样。

  船长周新德选择了在洲尾靠岸,这里的斜坡用鹅卵石铺成,鹅卵石用铁网固定,防止江水侵袭,也是不错的“码头”。

  洲上的苍耳在雨水洗礼之后,显得嫩绿发亮。疏松、肥沃的甑皮洲是苍耳的天堂,几株杨树处在苍耳的包围之中,在风雨里摇晃,苍耳,无疑是甑皮洲的“统治者”。

  甑皮洲最初的“统治者”是芦苇。新中国成立前,甑皮洲属于长沙县新焕乡,地主刘锡庭占有整个甑皮洲,他雇佣农民在洲上种植芦苇,洲上年产芦苇22.5万公斤。那时,芦苇是当地不可或缺的燃料和肥料,铜官镇烧窑的一部分燃料就来自甑皮洲的芦苇。在洪水来临时,芦苇还会作为防汛材料,守护垸田。到了1957年,为预防血吸虫病,进行垦复灭螺,将芦苇全部焚毁,全洲均植柳树、意大利杨和水杉。大概那时,苍耳才逐渐在洲上生长,最后占据了整个甑皮洲。

  回程经过甑皮洲洲头,周新德指着岸边说,“那里就是乔口了,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乔口是杜甫进入长沙的第一站,夜宿乔口的杜甫,是否也注视过这个江心小洲,他在湘江上漂泊的晚年,又曾在哪个小洲停靠?

  撰文/潇湘晨报记者 唐兵兵

来源:红网

编辑: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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