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棵黑杨倒下后，一只只候鸟飞回来。

　　益阳分站记者 任凭 刘慧婷 通讯员 莫李丽 报道

　　清晨6点，天还透不过亮。

　　山、小船、屋宇、灰蒙蒙的芦苇荡此时都还被笼在雾里。浅浅睡着囫囵觉的詹禾清却已经收拾妥当，在冰冷的洞庭湖边几口咽下简单的早餐，他招呼着油锯小组成员跳上了早已等在岸边的船。

　　马达声起，隆冬寒冷的湖面划开一条白色的浪。

　　就这样，本是护林人的詹禾清迎来了作为“伐木工”的又一个工作日。

　　想致富 “香饽饽”变“抽水机”

　　今年54岁的詹禾清，是益阳市资阳区刘家湖国有林场支部副书记、副场长。他的第一份工作就在林场，一干就是35年。35年里，植树护林几乎已融入他的血液。

　　而现在，他的工作是砍树，砍欧美黑杨。小船前方白茫茫一片的芦苇荡里，掩映着3300亩欧美黑杨，都是詹禾清要清除的对象。

　　在这之前，这些欧美黑杨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致富树。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湖南汉寿、沅江从南京引进欧美黑杨，初衷是作为护堤的防浪林。

　　但很快，人们发现了这外来杨树的良好经济效益：一亩地种六七千棵黑杨，至少可以卖3千块钱。易种植、好养活、收入高，欧美黑杨成了洞庭湖区人们眼中的香饽饽，就连不少林场的职工也加入了承租户的行列。一时间，连保护区内荒芜的洲岛都植树成风。

　　只是，那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被称为“致富树”的欧美黑杨，还有另一个可怕的名字：湿地抽水机。

　　大面积种植外来物种的恶果很快显现：欧美黑杨加速了湿地陆地化，防治病虫害期间喷洒的大量杀虫剂更是对湿地植物造成毁灭性打击，加之黑杨本身含有毒性，飞鸟不栖，保护区的鱼类、虾类、候鸟等物种数量，一天天在递减。

　　听到这样的消息，正在吃饭的詹禾清惊掉了手中的碗：“植树造林，什么时候也能破坏生态了？”

工人们挥舞油锯砍树，詹禾清就在一旁帮着搬运。

　　为后代 植树人成“伐木工”

　　2017年7月，中央环保督查组要求各地全面整改洞庭湖的欧美黑杨。

　　省委、省政府作出重大决定，要求打响全面清理退出洞庭湖省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欧美黑杨的第一战。对于益阳市资阳区来说，2017年12月31日前，核心区的3300亩欧美黑杨必须砍伐完毕。

　　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资阳核心区的这3300亩欧美黑杨属于5个种植大户，有的合同还有7年、9年才到期，有的承租户就是刘家湖国有林场的老职工。这么多树要怎么砍？承租户的思想工作要怎么做？都是难题。

　　詹禾清却跟林场立下了保证书，决心要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私下里，大家都说这人有点憨：“砍树是这么好做的事吗？到时候开不了口，抹不开面，砍不动树，看他咋办！”詹禾清只是笑笑，这个被林场阳光晒得皮肤黝黑的汉子，眼神坚定：“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咱不能因为几个钱，就不管子孙后代了！”

　　做承租户的思想工作，詹禾清有自己的一套。他从不用政治任务压人，会站在承租户的角度想问题，还试着主动与板材厂、纸厂联系，帮着承租户找销路。“政府承担了所有砍伐林场的人工费用，给予他们相关补贴，渐渐地，他们也就开始配合工作了。”

　　120余人，50余台油锯机，这是詹禾清所有的力量和设备。他把人手分成70多个小班，采用“歼灭战”，开始一棵棵围剿。刘家湖摇曳的芦苇荡里，只闻电锯轰鸣。

35个日夜里，詹禾清和工人们就是踏着这样的小路，守护这片绿水青山。

　　守青山 护林员岁月葱茏

　　从资阳区到刘家湖的柏油马路，在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逐渐变为沙土路，再行车十几分钟，沙土小路也到了尽头。此时换船前行，十几分钟后，行船靠岸，在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里徒步半小时，就到了詹禾清工作的地方。

　　每天，他都是这样跋山涉水，守护这片绿水青山。

　　芦苇荡中的小路有些都不足30厘米宽，由于被厚厚的枝叶覆盖，下一步的深浅完全未知。而且更多的时候，芦苇荡里没有路。没路的时候，詹禾清他们就用笨办法，一个人扑倒在前，翻滚着压倒一片又一片的芦苇，后面的人紧跟着，用脚踩出一条路来。这样开出来的路，有时候长达六七里。

　　最难的时候，连路都开不了。一些承租户为了利益最大化，往往在湖洲边边上也散种几株黑杨，这些地方，驾船、徒步都无法直接到达。詹禾清们就带上下水裤、跳板，朝这些地方进发。说是跳板，实际上就是8米的楼梯，遇到沟坎里有水过不去，他们就把楼梯横架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或爬或走过去。

　　就这样，詹禾清在芦苇荡里待过了35个日与夜。在砍伐高峰期，工地上50多台油锯机同步开工，“耳朵里只有发动机的一片轰鸣声，吃饭的时候脑袋里都嗡嗡作响。”工人们挥舞油锯机，詹禾清和同事们就帮着搬木材，清点砍伐区域。

　　2017年12月1日，随着南洞庭湖石家湾洲滩上最后一棵黑杨的倒下，资阳区提前一个月完成了3300亩欧美黑杨整改任务。

　　当沿着詹禾清们踩出的小路来到这片核心区时，记者只见漫天芦花中，有成群的小天鹅飞过。这时候，詹禾清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看！快看！回来了!刘家湖的天鹅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