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高安

百节年为首，中国节俗文化以年为核心。年是最美的烹饪，最开怀的歌声，最诱人的牧笛，最炫的民族风。

我在盼望过年中度过童年，还未入冬，“小屁股”们在牛背上、在上学路上，就唾液咕咕地憧憬着。年，它实在不能一闪而过，得有个节奏、有个过程、有个念想。你看民谚里的年味，颇有意思。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节源于先秦“腊祭”，人们在腊月猎取野兽，祭祀百神，祈求来年五谷丰登、平安吉祥。“喝了腊八粥，就把年来办”，哈哈，腊月初八，架起场伙“备年”啦。

北方备年。二十三吃年糕，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窟窿堵（糊窗户或堵鼠洞），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贴倒有（倒贴“有”字），三十晚上坐一宿（守岁）。比如二十八。北方寒冷，古时没有发酵粉，得选择这天提前发好面，讨个“八发”好彩头，也备足了几天面料。

除此，这天还要“贴花花”。《典术》曰：“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古人以桃木辟邪，曰“贴桃符”，发展至“贴花花”，就是贴春联、年画、窗花，造纸术起了决定作用。君不见，家家户户的春联、年画、窗花，构成寒凝大地上，一道红红火火的靓丽风景吗？

年到江浙：二十四掸蓬壅（扫房子），二十五送长工（对财主而言），二十六请老师（吃饭），二十七杀大猪，二十八押粽子（台州过年主食），二十九打冻冻（给猪肉、猪蹄、鱼解冻烹饪），三十做除夜。

我家乡湘西南也有一套。二十四祭灶司，二十五蒸酒打豆腐，二十六杀啾啾（猪），二十七杀阉鸡，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样样有，三十夜炖烂煮烂恰（吃）。

当北国白雪皑皑吃年糕时，海南却是别样过年。吕高安摄

千山万水，黑土地黄土地，各地风俗不同，年谚就有千百首，但相同两个字：过年。备年都围绕吃吃喝喝，洒洒扫扫，热热闹闹来进行，旨在营造良好的过年环境。吃是老大，过年将烹饪艺术放大。南方讲究品种五色、风格五味；北国则是“上马饺子下马面”，仍在面食里打滚。不过，过年吃“饺子”，“更岁交子”是也。

正月怎么过？主题都是吃喝拜年，歌舞曲艺找“乐子”。北方讲大年初一扭一扭，初二的面、初三的合子往家转（烙饼不断转动，“转”“赚”谐音），年到初八九，打起包袱抓紧走。南方则有“初一崽，初二郎（女婿），初三初四拜姑娘，初五六拜舅舅，初七八拜爹爹，初八九拜宿宿（叔叔）”。这是湘西南段子，“拜”字串起，韵脚押得好，但“初七八拜爹爹”之类不太靠谱。

备年、过年、拜年，物质文明还是精神文明，都得“实打实”。如今过年，几千上万开销，寻常人家不在话下；富裕族花个十几万几十万，眼睛都不眨。腊月朋友圈，三天两头，文图视频都在“晒”，晒杀鸡宰鸭、捕鱼捞虾、腊肉糍粑；晒亲朋至爱、海北天南、罗曼蒂克。似乎一个比一个“土”得掉渣，一个比一个闲云野鹤，一个比一个富庶奢华。

然而，往昔没这么潇洒。谚云：年到二十三，锣鼓一响心就惊；年到二十四，爱买年料无主意；年到二十五，一入年架心更苦。腊八，祭灶，新年快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妈妈吃着桂花糕，老头子戴着新毡帽。但是，旧社会国不强、民不富，过年越临近，穷人越心焦。

不过，即使再穷，中国老百姓也要搜肠刮肚，尽量过好年。“扯下二尺红绸绳”，杨白劳、喜儿也有个年嘛。“只鸡胶牙糖，典衣供瓣香。家中无长物，岂独少黄羊。”一只鸡还有胶牙糖，还是典当了衣服买来供奉的。家里什么都没有，却独有一只小黄羊。鲁迅笔下的小年，穷是穷，却别有一番水乡的软糯婉转。

到底年过多久？腊八之后盼小年，小年过了是大年，大年三十初一天，拜年拜到元宵节前，七不走、八不归，拜年拜到青草发......民谚反映了人们留恋年味，拉长过年幅度的愿望。

时代不同了，对于年的理解不尽相同。日前，一个朋友见家里，鼓囊囊大袋小包，他一把抱住爱妻，心疼而嗔怪道:“啊哟，亲爱的，亏得你买这么多年货，价格贵、钱花了不说，手都提肿了吧。其实不必。我们依偎在祖国怀抱里，好吃好喝，衣食无忧，温馨幸福，天天都在过年呀。”爱妻却正色说：“过年就是过年，得讲究仪式感！”

两种观点，孰是孰非，朋友你说呢？

2021年2月 11日（大年三十）于长沙

作者简介：

吕高安，男，邵阳市人，作家，书法家，教授级高级政工师，湖南高速集团中层干部。出版专著一部。近10年来在央省主媒发布文学、新闻、评论近400篇140万字。执行主编12卷本140万字文化丛书，获省领导撰文高评。散文《被十字架腰斩的情缘》获中国长城文学奖、全国法制文学二等奖；散文《猪血丸子弹起过年的“土琵琶”》被选为高校教材；散文《娘，你眼角的泪干了没有》网络点击量60多万次，获众多网民、名家好评。报告文学《解密“种子”的基因》在人民日报整版刊登，入选中宣部《时代楷模钟扬》一书。评论《共情高歌“我和我的祖国”：青春中国的最炫唱响》红网首发，并被数百家网站转发。理论文章《政治视域下加强农耕文明教育势在必行》被湖南省委宣传部授予“2019年度全省政治思想工作优秀调研成果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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