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莉莉
我上小学的时候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任何时候我都是淹没在大多数学生中的那一个。
长相一般、穿着一般、成绩一般、表现一般,和同学的关系一般,老师也不怎么关注我……
有一次学校搞一个大型活动,因为鲜花盆栽少了,需要每个学生从家里带一盆花来,活动搞完以后我们再把花从学校搬回家。我家里当时只养了兰花草(不是兰花,而是兰花草,这两种花的名贵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兰花是名贵花种,兰花草是很常见的、很容易养活的普通花种。),于是我就搬了一盆兰花草到学校里,摆在一个阶梯花台上。当开着白色小花的兰花草和那些艳丽的花盆摆在一起时,我突然感到我的花没有其他花那么漂亮。当然这种想法一瞬间就过去了。我继续为我的花摆到学校的花台上而兴奋着,毕竟我为学校作贡献了,还会有那么多重要的、不知道从哪来的贵宾看到我搬来的这盆花。
“更多的人能欣赏到我种的花,也会让我的花价值倍增。”这是我当时的感受。
在我的整个小学生涯之中,我的境况就像我搬到学校去的那盆兰花草,悄悄地淹没在花丛中,而她自己却暗自悠然地吐着芬芳,不管外界如何变化。
时间一晃到了六年级,我获得了一次展示自己的机会。
“六一”儿童节,学校要开庆祝大会,这自然少不了表演节目,六一班的班主任肖老师急匆匆地找到我(我在六三班),她看上我穿的那条裙子了。她说:“这位同学,你能不能将你穿的这条裙子借给学校的主持人穿几天?两位女主持人的裙子必须是同款,我们选了你身上穿的这款,但是现在外面买不到另外一件同样款式的裙子了。”我一听立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不是来选我当主持人的,而是想借用我这条好看的裙子给主持人用。一开始我有点失望,但后来马上又高兴起来。
“连老师都看上我这条裙子了,可见我身上的这条裙子有多美!”我一口就答应她了。下午我就把那条金黄色的裙子愉快地交给肖老师了,洗都没洗。
“六一”儿童节庆祝大会上,我看到同年级的那个女孩子穿着我的裙子在台上主持,好些时候我都觉得那就是我。可惜这个“六一”儿童节过后我马上就小学毕业了,这种美滋滋的幻觉到我小学毕业那天也戛然而止了。“要是在小学三年级的‘六一’儿童节庆祝大会上肖老师就找我借那条裙子多好啊!”我那会儿常常这样想。
我的成绩不是最好的那种,中等偏上吧,也没当什么班干部,尽管我想当,但老师没选上我。直到五年级的时候,我的小学班主任陈高华老师突然宣布那个学期的班干部由大家竞选产生。
一开学就听到这个好消息,我暗自高兴,我的机会终于来临了。班干部竞选的职位不光是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卫生委员、宣传委员这些“大职务”,还包括“小组长”这样的小职务。我虽然也想当个大点的“官”,但又怕因为从来没有当过任何“官”,没有经验,同学们不会选我,所以我选择竞选我们这一小组的小组长。
我的决策果然是正确的,结果如我所愿,我当上了小组长。没什么同学想当小组长,小组长这个职务远远不如“班长、副班长”那么响亮,那么有面子。我还记得我当时的高兴劲,当然小小年纪的我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通过小组长出色的工作体现出来了。我这一组的作业总是收得最齐、最快、最好。我当班干部的目的是为了让老师和同学们知道我也有为班级服务的能力,并且我愿意为班级出力。尽管在两年的时间里,老师一共才表扬了我一次,但我已经很满足了。就这样,我这个优秀的小组长一直当到小学毕业。
2006年我在金侨中央花园附近偶然遇到我的小学班主任陈老师,她还是那么精致,那么白皙,只是头上有了白发,她带着她的外孙,我见到她的瞬间她并没有认出我,我当时心头一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像见到失散多年的母亲一样,我真想一把扑到她的怀抱里。
我在小学阶段和陈老师并没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却有很多集体场合的交集。她的眼里有班上的几十名学生,而我这个学生眼里却只有这一位老师,所以我们对对方的感受强烈程度肯定是不对等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眼就能认出陈老师,而陈老师却不能认出我来的原因。
至今我还记得她跟我们讲课的样子和内容。有一次她跟我们讲她去北京旅游的见闻,她详细讲到了故宫的种种文物。那一堂课鸦雀无声,同学们都听得十分认真、十分入迷。
我在听完陈老师绘声绘色地讲完她在北京的所见所闻之后,一种心满意足的感觉顿时在我的全身弥漫开来,我觉得我的知识体系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和别人也拉开了距离,仿佛经过了那次课之后我得到了“芝麻开门”这句打开知识宝库的密语。(其实这就是课外知识,只是那时候我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可以用专业术语来定义它的程度。)我决定将我的巨大改变秘而不宣,我不想让我爸妈知道我居然已经对北京“这么了解”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某个方面突飞猛进了,仿佛这是我和陈老师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因为这,我的内心深深地感谢着陈老师,并且更加崇拜她了,因为我认为是她教了我那么多与众不同的知识而让我也变得与众不同了。
1998年冬天,我第一次去北京,参观了故宫,去了孔庙,爬了长城,登了香山……我感觉我是第二次去北京,一切都是这么熟悉,因为我已经跟着陈老师“去过”一趟北京了。
我的小学生涯简单而丰富,平淡而独特,在我懵懂的童年时期,我受到了善待,我幼小的心灵得到了妥贴的保护,感谢那个小巧、朴实的校园,储存着我最美的回忆。
我拼命打过架,却幸运地毫发无损;我在和小朋友们玩“攻城”的游戏玩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弄丢过书包,但人没弄丢过;我小学阶段没有做过任何规划,经常到处玩儿,却没有碰到学坏的机会;我从没当过重大庆祝活动的主持人之类的“响当当”的人物,但“响当当”的人物穿过只有我才有的裙子;当我在路上偶遇我小学的班主任而她却没有认出我来的时候,我感到我仿佛是在小学六年的时间里偷学了所有的知识,而学校和老师却不知道,一想到这里,我实在想偷着乐,又想偷着痛快地哭一场。
多希望我还能回到小学校园重复一遍昨天的自己。
作者简介
唐莉莉,女,湖南省作协会员,资深媒体工作者,资深教育工作者,资深策划,出版了新闻专著《我与校长面对面》和散文集《最好的时光》两本书,其中《最好的时光》荣获长沙市第十四届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三等奖。
来源:红网
作者:唐莉莉
编辑:肖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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