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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出版 重回诗圣“少年时”

来源:红网 作者:蔡娟 编辑:张俊 2024-02-24 15:4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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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新书面市。

红网时刻新闻2月24日讯(记者 蔡娟)对于诗圣杜甫,从来不缺少研究,但大都侧重讲述的是杜甫的后半生,前半生却很少有深入考证,造成杜甫人生前三四十年被关注不多,而这恰恰是他思想和认知的形成发展期。

近日,青年学者、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助理教授王炳文著写的《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由浦睿文化、岳麓书社联合出品。该书是国内少有的聚焦杜甫前半生的史学作品,以历史学的研究方法,将杜甫置于8世纪的家族、社会、政治斗争以及地缘格局中,考证并还原出一幅杜甫当日所目睹、所身处的盛世历史图景。

去年热映的电影《长安三万里》中,出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杜甫。岐王府的宴会,舞乐动人。缺了门牙的小朋友蹦蹦跳跳,一派天真,歪头趴在窗台,看着繁华喧闹的一切,满心期待,甚至还能宽慰一下落寞的高适。

这和大众的印象相去甚远。在教科书的集体记忆中,诗圣杜甫总是一位老者。忧郁清瘦,风霜满面,眺望远方的视线里蕴含着中国诗歌最浓的沉郁,他似乎从未年轻过。在成为诗圣之前、遭逢家国破碎之前,“老杜”还是“小杜”。而杜甫的少年时代,正是那个熙攘繁盛、光耀万年的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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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目录。

关于杜甫的少年时代,我们能看到的资料并不多。数量可观的少年作品,大概在杜甫晚年被他自己摒弃销毁。但是从他的家世、交游和遗存诗作中,我们仍能窥见大唐的吉光片羽。未来无数大大小小的事件与人物,早已在他的前半生种下了纠缠的因缘。

开元五年(717),在豫州的郾城,远离京师的地方,供奉宫廷的女乐公孙大娘表演着剑器浑脱舞。当时只有她通晓这类带有胡风的持械舞蹈,“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令人群中六岁的小杜甫印象深刻,甚至五十年后都能回忆起当初的场景。

而在相州,公孙大娘剑舞的另一位观众,也有着特殊的观后感:只觉剑气过处,“孤蓬自振,惊沙坐飞”。自此,他体悟了书法的奥义,写出的字“始得低昂回翔之状”。

两位观众的生命痕迹在天宝初年的长安交汇。杜甫写下了潇洒肆意的《饮中八仙歌》,长安名士群像,浮现在诗篇之中。贺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李白斗酒诗百篇,天子呼来不上船。

其间还有一位字写得特别好的“草圣”——“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而这个爱喝酒又写得一手绝妙草书的张旭,正是那个被公孙大娘剑舞启发的相州观众。他的书法、李白的诗、裴旻的剑舞,并称三绝。盛世光芒,汇聚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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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王炳文 著,浦睿文化·岳麓书社。

幼年和青年时期的杜甫,主要的朋友和玩伴都和家族有关。

杜甫的母亲杜崔氏是家中幼女,姐姐嫁去了荥阳郑氏。几个姓郑的表哥与杜甫年龄悬殊,但郑氏表侄却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其中有一个叫郑遵意,和杜甫同一年出生。两家互相支持着度过了一段岁月。

后来,郑遵意的官做到了群牧都副使,这是负责国家马政的官职。通过表侄的关系,杜甫在天宝十三载看到了一幅御马写真图,写下了一首《天育骠骑歌》,称赞天子之马的气度与风范。这张真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它属于唐代马政元勋张家,流传在负责管理国家马政的群牧都副使手中。而那时的全国马政长官,杜甫表侄兼同龄旧友郑遵意的顶头上司,正是日后颠覆大唐盛世的安禄山。

开元十三年,少年杜甫跟随父亲杜闲前往洛阳。在洛阳“初游翰墨场”的这段经历,成为杜甫人生旅程中的重要坐标。他在后来的诗歌里,屡次兴奋而骄傲地提到少年时和文坛明星会面的经历。

其中最知名的一位叫李邕。李邕是享誉天下的文坛巨擘,也是擅长碑志书法的大家。和许多人一样,李邕也期待在政治上有所作为,那时候,民间一度流传着李邕即将为相的说法。

在洛阳,李邕和杜甫的父亲杜闲见了面。李邕特意向杜闲询问长子杜甫的情况,还说希望能够和杜甫见一面。被大佬点名夸赞,屈尊拜访,年轻人自然感到骄傲和兴奋。到晚年的自述中,杜甫还会得意地提起“李邕求识面”这件事。

表面上,这只是长辈对晚辈的认可和夸赞,甚至是客套。但梳理当时的政治情形,会发现,这实则是父辈甚至祖辈的官场交际和职场生活的延伸。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杜甫,大概未必看得明白这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对他来说,名士前辈的认可和赞许,是这段经历的最大意义。他得以触碰大唐的“顶流”,期待跻身其中,就像电影里小杜甫的那句话,“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曲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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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新书亮相。

这段终其一生挥之不去的“初游翰墨场”的生命记忆,对于杜甫后来的内心世界和潜在意识,究竟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诚然,在这场文学盛会中,杜甫接触到了众多前辈名宿,其中不乏张垍之流的顶级权贵以及张九龄这样的重量级历史人物,但是,真正对杜甫后来的政治思想产生影响的,其实是那位向杜闲打听他状况的名士李邕。这一无心之举让杜甫初次感受到了文士应有的被重视和被尊重,由此产生的情结在他后来的心路中屡次浮现,比如河南尹韦济反复托人打听他的下落,就成功笼络了杜甫之心,令他写下“有客传河尹,逢人问孔融”(《奉寄河南尹韦丈人》)这样的诗句,矜耀之情跃然纸上。他愿意做一个隐士,却又时时希望被人记起,去被动地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如果将唐史研究比为一场考试,那么杜甫几乎是在把答案展示给你看,只不过他的手势和暗号需要解读。”王炳文说。

在王炳文看来,从杜甫的少年记忆中,我们能找到一根线索,抽丝剥茧,层层展开,驱散穿越历史的迷雾,8世纪唐朝的盛景就会还原在我们眼前。而通过这本《杜甫的历史图景:盛世》,我们得以展开一场历史的旅行,重走诗圣杜甫的前半生,重返大唐盛世之间,从伟大的诗人身侧出发,抵达一个伟大的时代。


【精彩书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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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杜甫对于进士科的执着,可由天宝九载(750)的《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找到答案。在这首著名的诗作中,杜甫以较为隐晦的方式向韦济倾诉了自己早年曾面临的选择困境:“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何为“要路津”?作为诗歌词汇,它固然早在汉乐府中便已出现,彼时所用为其本义,即重要的路口和渡口,但是唐人更多的是用其衍生义。就仕进而言,“要路津”指的是通过进士科登第。比杜甫年长一些的王泠然,曾致书宰相张说,称其由裴耀卿擢进士第,又被王丘授以清要,“若无明鉴,宁处要津”。杜甫所谓的“立登要路津”,其实就是登进士科之第。青年杜甫一开始便立志,以进士科入仕。

开元十七年京兆府取解,可以视为杜甫实现仕宦理想的关键一步。自吴越之地返回的杜甫心高气傲,像许多才华横溢的举子一样,“气劘屈贾垒,目短曹刘墙”(《壮游》)。屈原、贾谊、曹植、刘桢四位古人,都是唐代举子心中追捧的文学大家,而更为常见的是以司马相如取代屈原,称“贾马曹刘”。他在州试中大放异彩,成功获得乡贡资格,使他对自己的才华过于自信。杜家自杜审言起便在京师置有宅第,杜闲也曾在长安以西的武功县任县尉,因而杜甫此前很可能来过京师。当然相对而言,他更熟悉的还是东都及其周边。开元十八年正月的一个清晨,在长安城漆黑的夜色中,杜甫随着浩浩荡荡的举子队伍,鱼贯进入尚书省廊下,开始进士科的考试。这是他自幼梦寐以求的神圣时刻。唐代进士科需要考试时务策以及文章诗赋,时间从辰时(7—9时)一直持续到酉时(17—19时),并可以适当延长。由于史料的缺失,今天已无法看到杜甫的对策文章及诗作。遗憾的是,自信满满的杜甫的进士考试,最终以落第告终。

杜甫初试不第的深层原因,在于他遇上了唐朝铨选制度的大变革。唐朝立国以后,随着科举制度的逐渐完善,更多士人举子得以通过常科、制举等方式跻身仕途。除此之外,门荫、军功、入幕等也为读书人提供了更为多元的入仕选择。武则天临朝后,进一步扩大了科举取士的规模。为了易唐为周,大力清洗高宗朝旧僚,朝廷通过试、检校等方式,在各级官职常额之外又增设了大量员外官,官制渐趋紊乱。及至玄宗即位,选人壅滞的问题已相当严重。对此,吏部最初的解决方案是任人唯才,能者得迁。这种对策固然使得贤能之人有机会从冗滥的官员群体中脱颖而出,但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则越发无望,很多人终其一生徘徊于县尉、主簿等低级职任,更有甚者,获得出身二十多年却仍未等到官缺。

开元九年张说第三次拜相后,大权独揽,但对于选人问题拿不出解决方案。开元十三年的封禅占去了唐廷当时的主要精力,等到车驾返回东都,已时至年底,吏部堆积了大量待选官员的档案,眼看铨选已无法完成。按照惯例,文官的铨选由吏部尚书和两位侍郎分头主持,称为“三铨”。每一铨的注拟工作(即授官提议)完成后,将建议授官的结果分类整理出来,是为“团甲”。三铨的团甲都会呈递尚书左、右仆射审核,最终确定当年的官职选授。此时,宇文融等人密奏玄宗,建议将吏部分为十铨,由礼部尚书苏颋等十人分掌选事。十铨的注拟结果直接进呈玄宗,于禁中决定,原本负责铨选的吏部尚书与侍郎则被完全排除在外。这一举措将尚书右丞相张说的人事权悉数架空,招致燕公的坚决反对。尽管十铨之设昙花一现,次年便在巨大争议中恢复旧制,但此事直接激化了张说与宇文融的矛盾。张说罢相后,户部侍郎李元纮、黄门侍郎杜暹先后同平章事,到开元十四年九月,形成了“源杜李”三相秉政的局面。但杜暹久在安西任职,缺乏朝政应对的经验,拜相后与李元纮关系不睦。加上资历最老的源乾曜向来明哲保身,使得“源杜李”时代的相权较为弱势。

此时,宇文融与张说之间的内斗仍在持续。开元十五年二月,玄宗为绝党争之患,令尚书右丞相张说致仕,御史大夫崔隐甫免官,御史中丞宇文融外任魏州刺史。不过宇文融此番外任是为随后的重用作准备。开元十六年正月,宇文融迁任户部侍郎兼魏州刺史,充河北道宣抚使,不久又检校汴州刺史,充河南北沟渠堤堰决九河使,负责黄河河道疏理与灌溉。玄宗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他要让宇文融执掌户部财政大权,从而拜相。至于尸位素餐的源乾曜和矛盾重重的杜、李,他们在玄宗心中的地位不断下降。按照“出将入相”的传统,他将目光投向了御边有方的六旬老臣萧嵩(668—749),于当年十一月将其从河西征入朝中,以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开元十七年(729)六月,源、杜、李同日罢相,萧嵩兼任中书令,宇文融自户部侍郎迁为黄门侍郎,裴光庭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宇文融任相仅有百日。九月,他因与信安王李祎交恶而罢相,先贬为汝州刺史,再贬平乐(今桂林市平乐县)尉,至岭南后又流放岩州(今贵港市西南),卒于道中。此后,裴光庭转任侍中,与中书令萧嵩共掌朝政。开元十八年四月,裴光庭兼任吏部尚书,针对选人问题给出了一套完整的解决方案,即著名的“循资格”。

裴光庭推出的循资格,简言之,即六品以下官员无论贤愚,均按年资循级而迁,年限足够方可升迁,不得逾级。这一方案获得大批沉滞底层官员的拥护,被誉为“圣书”,“而才俊之士无不怨叹”,争议巨大。循资格是唐朝中期选官制度的一次重大变革,它背后反映的已经不止于制度分歧,而是一个社会性问题,裴光庭只是将这一理念制度化的推手。事实上即便没有裴光庭,循资注拟也是唐朝官制一个必然的发展方向。既明于此,我们不妨将视线推移到开元十八年科举前夜的整体政治背景。彼时,封禅掀起的文学风潮已退去数年,新任宰相裴光庭即将兼掌吏部,循资授官的举措呼之欲出。随着与文学派素无瓜葛的刘日政受命执掌贡举,杜甫此次应举已然失去了基本的人和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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