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见习记者 唐曦
在海南省三亚市吉阳区大茅村的一片高大的椰林和槟榔林中,十余亩水稻突然拉低了“海拔”,一片翠绿点缀在周围浓墨重彩的铜棕和深绿之间。
这是衡阳市农科所在海南的农作物育种与繁殖基地。1971年以来,每年10月下旬,随着衡阳进入微凉秋季,衡阳农业科研团队就带着自己精心选出的“金种子”来到这片温暖的土地,开展品种选育、繁殖、制种、鉴定等工作。
4月上旬,记者慕名到这里探访这群科研“候鸟”。
“目前这里的十余名科研人员都在研究杂交水稻,每人手头可能同时有几个课题项目。”早上7时15分,73岁的基地“元老”、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林芳仕就已下到田里察看他的新实验品种。他说,三亚不仅气候温暖,可以加代繁殖缩短育种年限,其野生海南属植物和南亚野生稻更是全国独有,能为科研育种提供宝贵的种质资源。
“上世纪70年代初,中国杂交水稻研究精力主要放在一季稻研究上,而衡阳冬季寒冷,需要抗冻、抗虫害较好的晚稻品种。”林芳仕说,当时衡阳地区的晚稻常规稻亩产仅一两百公斤,如果选育适宜的杂交稻作晚稻,使一季变双季,粮食产量则有可能翻倍。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十余名科研人员集中攻关,终于取得了骄人成绩,其选育的T优H505、H优636、H优7601等杂交晚稻,先后成为我国南方稻区的主栽品种。“仅1976年至1979年,杂交水稻就为衡阳增产粮食2.62亿公斤。”林芳仕说,粮食的富足,也让衡阳在全国率先取消粮票使用。
作为第一批派驻海南繁殖基地的衡阳农科所研究员,林芳仕不仅担负着育种、选种的科研重任,还承担着垦荒、播种、浇水、施肥、赶鸟、除草等技工活儿。“晚上怕试验田的谷子被鸟吃,就铺点稻草睡在田边。”林芳仕回忆。
“苦不苦?肯定苦。祖国那时候急需解决‘肚子温饱’问题,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为国尽忠、为民效力,有什么苦吃不得?”林芳仕坚定地说。
附近的一片水稻试验田中,衡阳市农科所水稻育种攻关二组副研究员、袁隆平院士的学生郭国强也正忙着选种。
“要选个头均等、结构匀称、谷粒饱满、结实率高的植株。”郭国强好像一位“阅卷老师”,在“考场”逡巡察看。每看准一株,他就伸出右手,又快又准地捋下谷粒,然后小心地装进带有编号的羊皮纸袋中。
“育种界有个说法叫‘品种论英雄’。实际上‘英雄’不好当,‘冷板凳’倒是常坐。”郭国强说,一个新品种从灵感迸发到最后实验、检测、认定,至少要10年时间,成功的几率也只有十万分之一。
几年前,郭国强在培育某杂交水稻父本过程中,发现了一个植株更高、生长周期更短的变异株。这让他很兴奋,想着这可能繁殖出一个稳定的新父本品种,就夜以继日地攻关研究。
“大家白天地里做实验,晚上回去聊进展,一连干了几个月。”然而,大量的实验结果让郭国强大失所望,变异株与原父本品种仅有2个基因差异,而新品种的“诞生”至少要与已知品种有4个基因差异。
虽屡经挫折,但郭国强无疑是幸运的。近20年的农业科研生涯,他已成功培育出两用核不育系“K1405S”、旱稻光温敏两用核不育系“琼香S”等多项成果。就在记者到访当天,郭国强选育的湘两优755一季中稻组合,迎来通过省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的好消息。
在地里,一位20来岁的青年小伙扎在专家群中,“白”得格外显眼。他是衡阳市农科所最年轻的科研人员刘峰,2014年毕业于湖南农业大学。
“我是农民的儿子,从小看着父母用汗水换收成。那时我就盼望着,有一颗种子,种下去可以让农民少操点心、多结点穗。”在刘峰看来,做一名育种工作者,正圆了自己儿时的梦想。
“大学里提前接触各类农学知识,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起步,我们应该把这种眼界转化为实践优势。”刘峰认为,农业并不只有苦和累,更是年轻人大展作为的广阔天地。
一粒种子可以成就一个世界。48年间,衡阳“南繁”科研团队已选育出59个农作物新品种应用于农业生产,在全国累计应用推广面积达3亿亩,创造经济效益逾百亿元。
■蹲点感言
心中有梦,才会永不停步
唐曦
他们是育种领域的尖兵,也是别人的儿子、丈夫与父亲,承担着家庭的责任。但是,他们选择做育种科研的“候鸟”,每年有近半的时间蛰伏在南方千里之外的山间田野,不能尽到对家庭的责任。
在三亚采访的几日,记者听到了他们许多艰辛与遗憾的故事,却从不见他们气馁。
“做科研有很崇高的使命感,我们就像‘候鸟’一样,循着祖国发展的‘磁场’,定位人生前进的方向。”林芳仕说,这也是所有“南繁”育种人的自豪感所在。
正因为有他们对育种科研事业的忠诚与付出,才有中国人民当今“衣食无忧”的美好生活。
向着心中梦想,他们将永不停步,奋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