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 | 《霹雳雄鹰:卢赓》编导金婷:我在长沙数“星星”

2020-08-14 17:11:10 红网
作者:金婷 编辑:陈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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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长沙,不需要空调,也不需要冰棍,一碗“星星”便可解暑。老家门口有一口池塘,背后靠着一山的竹林,泥巴坪里支上一张竹铺,便是我赏星星的圣地。我喜欢一颗颗地数,却总有几颗调皮好动的,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那些古灵精怪的“星星”到底是什么?这个困惑终于在我三十二岁这一年解开了。

6月,《战旗美如画》项目正式启动,为了照顾“产后复出”的编导,大家把一期长沙本地的题材让给了我,于是我开始了一趟史上最近的“出差”,地点是“长沙某军用机场”。16日,第一晚住在部队,恰巧碰上飞行大队进行夜航训练,站在部队的停机坪仰望天空,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繁星点点的夜空中,飞速划过的是战斗机。等到它落地之后,我才看清这颗“星星”的正脸。尖尖的避雷针后是稍显苗条的身体,庞大的翅膀上挂着弹药。它每一次腾空而起,都是在作战,每一场训练,都是为了守护祖国领空。

原先定好的拍摄对象是旅长王英,一位四十七岁的老飞行员,有故事说话也很有感染力,可在我开拍的第二天,旅长接到上级命令,前往某军事基地执行重要任务,且不能拍摄。尽管经受打击,我还是很冷静地整理另一名拍摄对象的资料,也就是我节目中的主角:霹雳一大队大队长卢赓。

看战斗机腾空而起的心情是激动的,巨大的轰鸣声刺激着我的耳膜,也沸腾着我的血液。站在军用机场,我像个小迷妹,对天空中的战斗机飞行员竖起大拇指致敬。当时我的内心戏是,能有机会讲这些战斗机飞行员的故事,我这个编导得多牛啊。然而,我的这种“骄傲感”在拍了四场起起落之后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摆脱的焦虑,做了十年的电视编导,我真的没有遇到过这么难拍的。

被困在长沙的我,幡然醒悟。“星星”好看,却极难拍摄。战斗机飞行员很辛苦,他们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二点睡觉。两大工作是:飞行和研究。飞行在空中,我拍不到。研究涉密且关乎飞行安全,我拍不了。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就怕没东西可拍。

星星再美,身为编导的我也没有心情去数了。那时,我和摄像做得最多的,就是等待。背着机器在霹雳大道上等待,架好机器在旅使馆等待。因为浑身力气无处施展,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一度变得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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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像在霹雳大道上背着机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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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好机器在旅使馆等待

现实就是现实,谁也无法结束这种伴随着焦虑的等待。

飞行前的研究是布局,飞行后的研究是总结,每场一个半小时的飞行,他们得花上好几天做研究,而且这些研究都决定着他们在天空中是否安全,决定着他们下一场飞行能否做得更好,所以一分钟也不得耽误。于是,我像飞行员的家属一样,不敢给他们打电话,只能发短信,然后等待他们的回复。唯一可以跟他们见面的时间,是午饭后的休息时间,那些天,我几乎霸占了卢赓所有的午休时间,跟他沟通拍摄计划和细节,我这么做虽然是无奈之选,内心却也是很挣扎的,我很担心他的飞行状态受到影响,幸好他真的很强大,每天抽出时间配合我的拍摄,还能确保安全飞行和高强度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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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和降落时,产生的热流会导致周边温度高于当日气温3℃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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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和降落时,产生的热流会导致周边温度高于当日气温3℃左右

卢赓这样形容自己的战机:“不是我带着它去升空,而是他载着我升空。如战友、如恋人、如手足。”那些“星星”被赋予了生命,不只会发出光芒,还承载着战士的信仰。

这季《战旗美如画》的选题,从一百面战旗中来。节目要在爱国强军的主题下,展现部队能打胜仗的光辉形象。可是,空战怎么打?我又怎么展现给观众看?这成了我最大的难题。中国系列拍到第七季,军人系列第三季,飞行员已经拍过王文常、武辉两个人物,怎么去突破是我的另一个难题。

飞行员驾驶战机飞遍大江南北,而我却只能在地面等待。在长沙拍摄场景没有变化,地点不极端是避免不了的短板。外拍的将近三十天,我就是那只快要被晒化的蚂蚁,不是因为太阳大,而是因为心里急。

飞行是一门真实的艺术,空战是一场真实的演习。看了许多空战视频,我依旧弄不懂战术,只能硬着头皮跟飞行员学习空战,终于明白单环剪刀战、双环能量战之后,我便根据赛程请求他们在飞机上架好机位拍摄。

“碎片化”的拍摄方式,给我带来的不安全感是强烈的。只要升空,就有危险,开始和暂停键也都不在我手中,我不能设置结局,只能纯记录。飞机从登机、滑出,到升空、打靶、落地,总共有停机坪、空中、靶场、塔台以及地面五个场景,而我们只有三个机位,还要想办法收声。展现一场空战或者空对地突击,我至少需要分开拍摄三次,这也就导致了我的素材是碎片化的。这样的拍摄方式,也就注定了我的身份不像导演,更像记录者。最后出来的,不是电影,而是新闻专题纪录片。

每次做完节目都会有遗憾,所以我们总以“电视是一门遗憾的艺术,能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永远在下一次。”来安慰自己。

这一次拍摄飞行员,的确有很多遗憾的地方。我绞尽脑汁想怎么去展现空战,拍出与之前那两期不一样的东西,却在不知不觉中弱化了人物和细节。我急着想要讲一个完整的故事,把所有力气都花在用空战推动故事发展上,却放下了许多心中本想要实现的小情节。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拍摄飞行员,我们能把握的是只有地面,而地面的场景受限,我们更该关注的是人物。

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拍这些守护我们的“星星”,我想我会比这一次做得好。至少我不会忘记,地上还有看“星星”、盼“星星”的人,他们与“星星”之间,“星星”与大地之间,还有那么多动人的故事,值得我们去慢慢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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