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广西凭祥,与越南接壤,空气是烫的,阳光就是看不见的流动的火。拍摄地点在靠近边境的金鸡山上,离太阳越近,离中暑越近。
太阳好办,戴上帽子,围上脖套,躲着点,男的晒黑点就晒黑点吧。
毒辣的太阳面前 还管什么形象 ——摄像粟章
北回归线以南,紫外线超强,我晒得面如碳色,太南了——编导兼摄像丰奇
中暑也好办,大不了休息一阵接着拍吧。
拍摄时间赶也好办,摄像粟章和摄像、编导一肩挑的丰奇,凌晨拍日出,半夜爬山拍星空,上午拍情节,晚上聊思路。时间挤一挤,总是能挤出一点来的嘛。
至于趴在50度的台阶上找角度、躺在下面是百米悬崖的老城墙上找光线、至于水土不服拉肚子,日照太强手臂脱皮都习以为常。
编导丰奇趴地取景
比冒火的太阳更难受的,是不知道拍摄如何下手。拍摄对象是雷达兵,工作太静态了。雷达站每天的任务是探测、跟踪和识别各类空中目标。他们不是呆在狭小、吵得人发晕的方舱里,盯着电脑监测;就是钻进训练室,大声报出屏幕上随机出现的小点的位置坐标。从宿舍到训练室,从训练室到食堂,从食堂到方舱,走路2分钟的活动半径,就是友谊关雷达站官兵们的生活区兼战场。他们的工作紧张又枯燥,他们的生活单调又乏味。举个例子:连站里的5条狗都自学成才,在战士们唱歌的时候,会主动加入合唱。
人趋于静止,事趋于静止,片子如何拍,头大。更头大的,是意外。拍摄过半时,因为患上手足口病,摄像粟章3岁的女儿突然发烧晕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拍摄再怎么辛苦,也抵不过内心的煎熬。
粟章3岁女儿
同为父亲,我们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呆在监护室里,身边摆满各种仪器,粟章的心里有多急。
作为同事,我们知道《战旗美如画》是台里的重点项目,这是7集中的最后一集,排播已经进入倒计时。粟章回去,人手不够;换个摄像来,路上要时间,新人要适应,行程太紧张。事实上,台里能拍的摄像都派出去了。不管怎么说,他要回长沙,我们必定支持。毕竟,作为一家之主,回去情理之中,哪怕只是在监护室外守着,也能让妻子心安一点。
在打了几通电话之后,粟章什么也没说。还是半夜爬起来拍星空,还是会端着稳定器,躺在滚烫的台阶上找角度,他甚至还会在拍摄时没由来地开几句玩笑。我们偶然发现,他会在拍摄空隙一边偷偷抽烟,一边打电话安慰守在医院里的妻子。粟章为什么没回去?我们没问。也许他知道台里同事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家里有后援;或许他觉得半路折回,带来的连锁反应太大了吧。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
摄像粟章 气温接近40度,地面温度超50度
幸运的是,经过几天治疗,孩子没事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有点后怕。不过,这件事也启发了我们。有些情绪不一定非得激烈才动人,无声当夕阳下山后,主人公聂灵杰坐在山顶出神,山下万家灯火,山上狗吠虫鸣,望着别人的家,却回不了自己的家,我能感受到作为父亲的惆怅。
毕竟雷达站里,结婚生子的官兵,不在少数。按照规定当兵一年只能回家一次,孩子发烧了,生病了,他们怎么办?他们能怎么办?军旅生涯中,他们要错过孩子多少个第一次,得忍受多少次内心的折磨和煎熬?估计还是像粟章一样,把事塞进肚子里,默默担惊受怕,然后默默站岗执勤。在和3岁多的女儿视频电话时,主人公聂灵杰一直温柔的和孩子打招呼。孩子呢,一直喊妈妈你来,妈妈你过来,像没听见一样就是不喊爸爸,也不接话。努力了至少七八次之后,视频断了,是孩子挂断的。此时的聂灵杰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喜欢视频里的爸爸。能怎么办呢?就像聂灵杰说的,做军人的对家庭总有亏欠感。但有了他们的守护,山下的灯火才会如此通明。不知道若干年后,长大的孩子看到这段影像,会不会原谅当年看得到却摸不到的爸爸。
这一季的主题叫做《战旗美如画》,经过半个月相处,我愈发觉得,一面面战旗背后是一群军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体。美如画的战旗,其实就是由他们一笔一画画出来的。只不过,雷达兵没有扛枪扛炮,而是隐身在山洞的狭小方舱里以鼠标键盘作为武器。保家卫国不一定非得轰轰烈烈,无声之处照样动魄惊心。我想送给雷达兵们一首打油诗:枕戈待旦隐方舱,苍鹰难越空天网。豪杰未必声威壮,钢铁军魂有柔肠。
来源:红网
作者:陈超
编辑:陈加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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